“你是我谈过的男朋友里最差劲的一个。”莫北嘉刚走出修车行二十米,就听到路边一个女人在说话,女声里满是嫌弃。
姣好的身材,白开水一样的妆容,表情却十分冷漠锋利,对着她面前的男人一顿输出。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真恶心!别再来烦我,和你的小三过去吧。”
乔清和面前这个看上去端正又斯文的男人谈了一年零一天。
今天是他们一周年纪念日,乔清特意飞回来,而在这天,男友和出轨对象在家里睡了。
乔清是怎么发现的呢?她特意休了假,想出现在男友家给他一个惊喜,结果倒是出了一场“惊吓”。
乔清拿着钥匙开了门,眼前的场景是一个陌生女人正躺在男友怀里呢。
立刻提了分手,拖着行李箱走出那个家门。渣男直接打车跟着乔清来求复合了。
怎么可能复合?
骂完那个渣男之后,乔清转身就走,走出了一副谁也别惹老娘的气势。
浓密的黑茶色大卷发,到脚踝的黑色大衣,宽松工装裤,尽管穿着一双帆布鞋,又清纯又冷漠。
乔清扫了一眼一个站在路边看着她的男人,快速走进修车行。
“李哥。”乔清拖着行李箱进店叫了一声正在修车的李承江,随即懒散地瘫在沙发里。
“把他骂走了?”
好半个月前就听乔清说要回来一趟,李承江老早就在准备可口的饭菜了。
“那必然是骂了一顿,已经走了。”
李承江是这家修车行的老板,四十五岁,乔清小时候就认识他了。
在乔清十一岁的时候,家里搬来了青州市,爸爸是自来水公司的员工,妈妈是家庭主妇。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太好,就在城边边买了一套二手房。
只记得搬过来没几个月,一个陌生女人老是来敲他们家的门,每敲一次门,爸爸都会把她带出去说话,然后一天或者几天后才回家。
那个女人好漂亮,高跟鞋,包臀裙。
看上去比妈妈年轻,比妈妈会打扮。
乔清等爸爸和她下楼走到院子里的时候,会跑去阳台,打开窗户巴巴地望着他们。
再反头看看妈妈,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双眼却无神得很。
有时候爸爸前脚消失,乔清后脚就会去小区对面的修车厂溜达。因为妈妈总会在爸爸消失后变得奇怪,不和自己说话,只呆坐着,晚上也不进房间睡觉。
爸爸不消失的时候,妈妈都很爱她。
乔清害怕这样的妈妈,她觉得,都是爸爸害妈妈变成这样,所以她恨他。
偶尔爸爸还会喝醉了酒回家,一回家就喜欢冲妈妈发脾气,抱怨事事不如意,甚至打人。
偶尔也会消停一些,爸爸不那么频繁地消失,也没有陌生女人来敲门。偶尔却又是新面孔,一个,两个,三个...
慢慢的,乔清去修车行的次数越来越多,和李哥他们也越来越熟。
李哥也不是不知道他们家里这些破事,只是不会当着乔清面说。
爸妈不管自己的时候,她就去李哥家混吃的。
李哥比乔清大二十岁,像哥哥,也像爸爸。
是什么时候开始厌倦这种生活的呢?大概是在乔清十九岁的时候。
麻木多年的妈妈好像终于要在沉默中爆发了。
那个暑假的晚上,爸爸消失两天后,终于回来了,一身酒气却又容光焕发。
妈妈蒋玫拿着一张全是褶皱的纸摊开,放在桌上,让爸爸在上面签字。
乔清终于看清了那几个字:离婚协议书。
在搬来的这九年里,乔清每天都在想,妈妈为什么不离婚?为什么还要持续这种名存实亡的婚姻?
蒋玫眼神坚定却绝望,一言不发地望着爸爸乔启生。
乔启生进门的笑脸全然消失,他怎么会想离婚呢?外面可以有无数的新鲜感,回到家里有一个听话温和的“好妻子”,当然不离了。
“蒋玫,你什么意思!?”
“离婚,不过了,你去外面找你的归属感去吧。”蒋玫把笔丢在桌子上,不愿再多说一句话,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乔清一直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看着客厅发生的一切,死死盯住乔启生。
因为他是魔鬼。
乔启生拿过笔就往地上摔,酒劲还没过去,使得他站不稳,嘴里含糊不清说着什么绝不离婚之类的话。
乔清生怕他对妈妈动手,赶紧从房间里跑出来,把妈妈护在身后,死死盯着他。
看着乔清这样,乔启生也不敢再有什么行动。
“真好,你们是一伙的...我走行了吧...”乔启生把门一摔,走出了家门,只剩下一个充斥着酒味的房间,和一对惊慌失措的母女抱在一起。
乔清紧握着的剪刀滑落掉在了地上,手指被捏得可以掐出血来。
蒋玫终于决定要离开这个压迫了她二十几年的乔启生,桌上的离婚协议书不知道被攥了多少个年头。
蒋玫终于哭了出来。
后来,母女俩一个星期都没有见到乔启生。
再后来,就是警察上门调查案件的事情了。
那天晚上,乔启生酒气醺醺地出了门,在去见别的女人的路上,被一辆改装过的车撞了。
因为是凌晨一点,街道上没什么人,那辆改装车的车主超速行驶,把醉酒的乔启生撞了,当场死亡。
车主是一个纨绔公子哥,天不怕地不怕,家里在当地做房地产生意,有钱得很。
发现自己撞了人,便赶紧把人拖到附近的荒地去了,直接逃逸,是一个星期后一位捡废品的老人发现了,报了警。
乔清不知道肇事者最后有没有坐牢,只知道赔了家里十万,蒋玫拿着这十万供了乔清读了四年大学。
真是不值钱。
乔启生的葬礼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生前人缘不好,加上家里老人早已经不在了,来的就那么些亲戚,还要装腔作势地哭丧,乔清看着都觉得累。
亲戚们安慰着将玫,叫她看开点,说乔启生走了也好,是个解脱。
确实,葬礼办完后,她和妈妈都松了一口气。
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蒋玫给乔清发来一条短信——
清清,妈妈已经搬去老家,和你的外婆一起生活,以后也不会再回去那个地方了。二十多年了,没有和你外婆好好住过几天,现在妈妈要回去尽孝了,留在青州只会让我更痛苦。清清,请不要记恨妈妈,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我每月会按时给你打钱,有事打电话。勿念。
老天好像知道乔清已经十九岁了,是时候该让她成长起来了。
十九岁零十天的乔清,看着手机里妈妈发来的消息,在八十平的老旧二手房里,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