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昭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未绣完的百子千孙图。鬼面蛛毒从嫁衣领口渗入肌肤，她倒在祠堂冰冷的地砖上，看着自己呕出的黑血浸透金线牡丹。
"姐姐的及笄礼，妹妹特意选了西域蛛毒。"沈容月踩着满地碎玉走来，剑尖挑起她的下颌，"这滋味可配得上沈家嫡女的身份？"
屋外暴雨如注，雷光劈开沈容月脸上甜美的笑。沈云昭忽然看清她发间别着的银簪——那是母亲临终前留给自己的遗物，簪尾刻着沈家暗卫的联络密文。
"为什么..."她每说一个字就有血块涌出喉头。
"因为沈家军三十万亡魂在赤水河底哭得太吵了。"沈容月将剑锋刺入她心口，"放心，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们。"
剧痛袭来的瞬间，沈云昭的指尖触到滚落的凤头血簪。簪身突然发烫，凤凰眼珠迸出血色光芒。在意识消散前，她听见古老的低语在颅骨深处回响：
"以沈氏血脉，启涅槃之局。"
楚明凰在染缸前醒来时，腕间还残留着灼烧般的刺痛。铜镜里映出陌生的容颜，唯有左眼睑下的朱砂痣与前世如出一辙。浸泡在茜草汁中的裹尸布正渗出人形轮廓，像极了她在血泊中蜷缩的模样。
"姑娘，沈府三姨娘的殓衣..."衙役的声音戛然而止。楚明凰转头时，看见对方惊恐地盯着她手中染血的银针——那正是前世用来给母亲针灸的九曲回魂针。
记忆如潮水涌来。这副身体的主人原是五品通判的私生女，三日前因撞破继母私通被灭口。而她重生时紧握的半枚凤头金簪，此刻正插在染缸旁的槐树干上，与记忆中的血簪严丝合缝。
"寅时三刻前必当完工。"她听见自己用陌生的嗓音应答，指尖抚过裹尸布内衬。金线在素绫上穿梭，绣出的往生咒里暗藏沈家军联络图腾。
子时的更漏刚滴过，后院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春莺的尸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脖颈处用朱砂新刺的凤凰胎记正在渗血。楚明凰用银针挑开尸身衣襟时，蛊虫顶破瞳膜，复眼里映出她前世被刺穿心脏的画面。
"赤水河..."春莺的喉骨突然发出咯咯异响，腐烂的手指在地上抓出血字。楚明凰正要细看，染缸底部突然浮起块沾着红泥的官银——刻着"天启七年赤水监造"的铭文，正是沈家军覆灭那年。
梁上传来剪纸飘落的簌簌声。玄鸟形状的染血剪纸正落在春莺眉心，翅膀残缺处用蝇头小楷写着：雀楼亥时。
沈容月踏入绣坊时，檐角铜铃发出催命般的铮鸣。她绛红裙裾扫过满地纸钱，腕间银铃随着步伐轻响，像毒蛇吐信的嘶嘶声。
"往生咒绣得不错。"染着丹蔻的指尖划过金线，"可惜超度不了该下无间地狱的魂。"
楚明凰将冰裂纹茶盏重重搁在案上。滚水冲开碧螺春的瞬间，三只碧眼蛊虫从沈容月袖中窜出。茶汤在空中划出弧线，蛊虫在蒸汽里炸开，腥臭的汁液溅上《金刚经》绣屏。
"太子妃的玉露春芽，还是留着祭奠亡魂吧。"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后院百年槐树在雷声中轰然倒塌，裸露的树根缠绕着七具婴孩骸骨。银锁片上"天启三年"的刻痕刺痛双眼——那正是赤水河战役爆发的年份。
沈容月金步摇突然射出，楚明凰旋身甩出绣绷。十二根银针穿线成网，将毒蛊钉死在窗棂。虫尸在雨水中拼出血淋淋的"沉冤"二字。
"姐姐可知..."沈容月踩碎满地虫尸，"当年你父亲的头颅，就是在这棵槐树下悬了七天七夜？"
义庄腐朽的木门被狂风吹开时，萧霁深正在用金错刀削梨。雪亮刀光掠过女尸脖颈，果皮螺旋垂落，在地面拼出个"危"字。
"楚姑娘也来赏月？"他转身轻笑，襟口胭脂蹭上她素白袖边。楚明凰佯装昏眩扶住棺木，发簪精准挑破他腰间鲛绡袋。
碎片纷扬如蝶，暗红液体漫出龙血藤的苦涩。这是沈家军传递密报的显形药，三年前就该绝迹。萧霁深突然将她按在尸台上，刀刃挑开第二层衣襟："这伤的位置，倒与在下梦中人相同。"
染血的指尖抚过锁骨旧疤，那里正是前世毒箭贯穿之处。楚明凰屈膝顶向他腰腹，指尖已勾走暗袋里的药瓶。暴雨冲塌西墙，上百具带凤凰烙印的骸骨手掌齐指东方。
腐尸手中紧攥的军粮袋上，齿印与知府夜宴的杏仁酥分毫不差。
子时更漏滴尽时，楚明凰在门槛处挖出陆九卿埋的剪纸。玄鸟左翼残缺处用血点出雀楼方位，少年破碎的手语比划着："三更验尸，七日索命。"
当她掀开陆九卿的衣领，喉间烙痕下竟藏着沈家暗卫的朱雀纹。暴雨中忽然传来金错刀破空之声，萧霁深掌心的半块虎符玉坠，正与她怀中的青铜钥匙严丝合缝。
"楚姑娘可知，"他的气息混着龙血藤的苦香拂过耳畔，"赤水河底的铁箱，缺把带凤凰血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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