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喜剧的启程
血色残阳浸透石板路。
四周黑影扭曲成提线人偶，我被捆在在桥椅上，人偶们一一向我伸出手。
其中一个离线人偶发疯似的向我袭来，梦境戛然而止。
我抓起弓弩，九只箭矢在箭袋中撞出金属颤音。
披上黑色外套，台阶朽如枯木，每踩一步都渗出呻吟，如同老鼠一般的我从旅馆中钻了出来。
抖了抖灰尘，将昨天的一切抛之脑后，昨日的残酒还在胃里翻腾，但迷雾之森的入口近在眼前。
瓦尔席的盾牌在晨光中泛着冷铁色，凯兰在上面打盹。
瓦尔席反而精神抖擞地向我打招呼；
「来了，亚当小弟」
罗夏回头看向我，清晨笼着薄金的金发显得她额外动人，两根食指在背后勾着。
然后和往常一样面带微笑，
灿烂的令人安心。
但我也只能用尴尬的笑回应，罗夏领队神气十足的宣布。
「既然全到了，那么就说明一下今天的任务。
「也是记忆神委托我的任务。」
罗夏扫视一圈。
凯兰还赖在瓦尔席的盾上，识相的瓦尔席抖了一下。
凯兰惊起，晃了晃脑袋，也算清醒了过来。
罗家咳了一声，尽力去模仿长者说话的姿态。「近期森林中出现了很多被污染的人类」
这对我来说很常见，因为人生前的邪念过于强烈，死后尸体就会被迷雾中的欲望占据。我提出疑问：
「那么我们的目标就是将那些尸体消灭？」
罗夏摇摇头
「不，近期有个大家伙，一般被侵蚀的家伙都是死的。但他们能使用神力，所以是活的。他们的神力据说极为诡异，和之前巨熊身上的雾气差不多，记忆神称他们为贪婪使徒。」
瓦尔席淡然的点了下头，看来他们都知道这件事，这场仪式感重重的大会只是为我开的。
不过我也不会在意目标，猎物是死是活，与我并无分别。
我们四人来到森林中，
凯兰打头，瓦尔席贴身站在罗夏前面,我则是在最后方。
这样保持队形往巨熊的地方走去，上次那就有侵蚀的痕迹。
罗夏认为再往深处去就会有线索。
只不过因为上次的天色见黑才终止探索。
「之间都没在意，这里挺阴森啊。」罗夏这话让我比她变得更为在意。
扭曲的枝干如痉挛的手指，紫黑色浆液从树瘤渗出，在地面汇聚如同黏腻的沼泽。叶缘蜷曲发黑。连风都裹着腐臭。
「令人...不适...」凯兰开口了。
树根外翻在地上，泥土和植被混杂的颜色斑驳的无比阴暗，像五颜六色的沼泽。
乍一看连叶缘都是蔫的，他们可能不清楚，但:
「这之前不是这样的，看来我们接近目标了。」我加重了语气。
瓦尔席提了下盾。
凯兰拔剑做了个腕花，重心同时降了下来。
现在，迷雾中似乎哪里都是危险。
在凯兰的前方的雾气骤然撕裂。
一柄巨剑破空劈下！凯兰侧身闪避，刃锋擦过他耳际。
在寂静的雾中闪了两下火光，巨剑重重地砍入地面。
凯兰抓住机会甩剑准备横劈，
那人拔出巨剑摆出招架的样式，长剑顺势插入地面，凯兰腾空翻身。
靴底狠踹剑柄。
让巨剑亲吻大地，凯兰再次抽剑由上而下一击毙命。
对于凯兰，我的了解很少，或者可以说，所有人对他了解都很少。
但他熟练的剑招，在这个依靠着神力存活的时代独树一帜。
震动从地底蔓延。
瓦尔席向我大喊，同时盾牌金光爆涨。
「注意点!」
罗夏正咏唱开辟迷雾的神术。
一颗头颅在雾中若隐若现。似乎将我视作猎物，他向我冲来。
我跨步晃身，甩弓弦朝外，等待他粘上来的时机，绕身后用手压住他的肩膀。
金光从罗夏的身上，向下蔓延，然后四散。
我骑在敌人身上，用弓套住他的头，双腿钳住，用力将自己的身体扭转，犹如落叶般稳当当地跳下。
敌人被我绞杀，祥和的枕在树根上。
「呈现!」释放神力的罗夏从空中降下
迷雾被大风般的神力卷走……
令人作呕的空气更加压抑，凯兰冷汗直流。
因为正后方一个黑色的，环绕浓郁邪气的术士在低语。
是施法的咏唱，凯兰双瞳睁大
「滚开。」
使徒的声音震落枯叶。
术士怒吼，随之而来的还有月牙形的黑雾，在极速下划成平面。
黑雾裹住凯兰的剑锋
招架不住的凯兰用剑使自己刹停。
毫无疑问，这就是贪婪使徒。
如同瀑布样的黑雾从他的法袍中涌出。
我跃上树，
四周还有其他的小队，遍体鳞伤。
罗夏眉头紧锁，
高唱记忆的停滞，神力光芒向敌人弹幕般倾泻，邪气将丝线包裹，反噬即将到达她的手指。
罗复的表情凝重，停止了施法。
瓦尔席举盾，轰然矗立。
「死神召现冥界的威光，戒域！」
神力以球状展开，将二人庇护在内。
「顶多三十秒！」
时间在界域的缝隙中流逝。
罗夏对着面前的贪婪使徒苦思冥想
「师傅可没教过我这个。」
书页翻动成筒，罗夏咬牙。
巨盾如同石柱夯在土中，瓦尔席抽出盾中隐藏的长刀。
凯兰重整归来。
我拉满弓，瞄头射出撕裂声音的一箭，黑雾从地上拔起，却霎时沸腾拦截，最终我的箭矢深深刺入他的帽檐。
如同戳破毒囊。
在帽子与黑雾中隐藏的面孔想必充满愤怒。
「凭什么都要我一个人承受！！！」
黑雾斩击再次发动——斩断我立足的枝条，我接着断木腾空，拉弓。
凯兰的双脚在地面划出弧月。
「放——」
敌人被我吸引了注意，我暗自窃喜，瓦尔席大吼。
「还有余力管别人，太瞧不起我了！」
长刀反射的光芒冲至刀尖，即将重重落下。
凯兰也在此时向敌人的背后发起致命的一击。
罗夏也似乎想出了解题之法。
时间在呼吸之刻凝结。
敌人用自己全部的力量殊死一搏。
凯兰与瓦尔席当场消失在了视野，罗夏身处的戒域破碎，长袍在风中扬起，尘土飞扬将我包围。
黑雾以敌人为中心向四周迸发，对一切不速之客灌以贪婪的洗礼。
此时罗夏转换咏唱术对四周人加以记忆的加护。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当圣母。」
我怒目圆睁。
猩红色的神力在指尖汇聚，神罚的烙印在我手心闪现。
「这些不多，但足够了。」
空气被神力漩涡牵引
落叶也随神力漩涡盘旋，弓弦不堪重负的嗡鸣，我的手在打颤。
中央传来一束直插青天的刀光，邪气霎时全无。
屈膝去看向事故发生地。
一道黑色巨影骤然砸入战局。
只见身披黑色巨铠的人双手扶着插入地面的双手剑。
头盔中传来洪亮的声音。
「我乃死神神使帕尔默德，全体后撤！」
双手剑劈开雾海，
漆黑的盔甲缝中渗着冥火。
我叹了一口气，然后打散了凝聚的神力。
爆发的使徒嘶吼着，
帕尔默德抡剑与他打的不可开交。
我落地奔向罗夏。
好在「戒域」与「加护」为她挡下不少冲击，她面色惨白，挤不出一句话，是神力枯竭的迹象。
把能自保的神力给别人施舍，还是上一边反思去吧。
我将罗夏抱到树后，
远处两个漆黑的东西还在彼此纠缠。
罗夏僵硬地开口，
「凯兰和瓦尔席..先生..在哪里」
总是想着别人，
到头来也是城门下的尸体。
我咋舌，罗夏这点太随娘了，这样只会让她不幸。
「啧——」「你老管别人干什么。」
我用箭矢指明他两位的位置，用微弱的神力打好标记。
随及立刻到达战场。
敌人的长袍被撕成布条，帕尔默德的肩甲上下浮动，头盔中滚出水珠与热气。
双方尽显疲态。
但爆发神力后的使徒更贴近死亡的一头。
周围奄奄一息的人用低沉的声音为帕尔默德加油，我用神力将自身牵引到使徒身后的树上，抓着树干。
帕尔默德摆好架势。
头盔缓缓抬起似乎——在看我？
「小子，老头和我唠过你的事了，再蓄一个你刚才的玩意儿，让他找老头谈心。」
老头儿?死神吗？我点点头。
不过这家伙说话的方式倒是……
别具一格的跟某人一样……
帕尔默德轰然将大剑插进大地「双向戒域」
黑色的结界，从地上摊开，将我与敌人都囊括后，又向天空中的一点汇去，我再次将神力提炼成箭矢。
敌人与帕尔默德的速度都变得跟乌龟一样，而且敌人的仇恨被帕尔默德完全吸引。
他们二人都被神力缠绕，这是削弱敌我双方的神术。
「赶紧动手！」
任凭烈风席卷，弓弦颤鸣。
血红的神力箭呼啸地掠过这腐蚀的菌斑，刺入敌人的同时碎成破片。
光束飞溅，如同刺猬般的故人发出最后的哀嚎。
「终于…结束了……」
黑雾崩散，术士化作焦骸。
「干得不错嘛，小子。」
我笑出了声，走到帕尔默德身边。
虽然只是猜测，但试一下也无妨。
「昨天晚上你喝的太多了，已经腌入味了。」
帕尔默德怔住「啥?有吗?」
「看来是了」
黑色的头盔颠了一下。
「你这人，管好自己的嘴。」
「你下回应该换个正经一点的语气。」我反讽道。
帕尔默德指了指敌人身上发光的地方。
「别忘把东西拿着。」
我回头看了一眼，是类似贪婪结晶的东西。
戒域「嘭一」地一声破碎。
在别人眼里只是骁勇善战的帕尔默德打败了敌人。
「你也别把东西落下。」
我指了指瓦尔席的盾牌。
帕尔默德冷笑一声，带着盾消失在了视野中。
与搀扶着凯兰的罗夏恰好错过，罗夏对凯兰进行了简单的包扎，腹部的血迹染红了布条，罗夏独自悲伤。
「我没有找到瓦尔席先生....」
我蹲下，想去拾敌人身上的结晶。
「不用担心，帕尔默德先生去找他了。」罗夏很吃惊。
「是那位神使，大人吗?死神的左右手——帕尔默德。」
「嗯?」
罗夏说完这句话便带着凯兰去查看别人的伤势了。
所以，死神老爷给我派了个保姆来，还是左右手的那种。
全是疑点。
记忆神给罗夏的任务，帕尔默德版瓦尔席的出现。
仿佛和安排好一样，巧合的不能再巧合。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
果然，全都在你们的棋盘上吗?
更重要的是眼前。
这个“贪婪使徒”的结晶并没有不详的气息。
我伸出手，结晶与手之间，
神力碰撞，发出噼啪的响声。
意识潜入深渊，挤压的情绪在我脑内爆炸。
对妻女的思念。
对命运的不甘。
对被控诉的无辜。
对解放的渴望。
使徒的愤怒冲撞着我的灵魂，像拧毛巾一样拧我的脑子，我的胸口灼热，密集压缩的情绪似乎要将我的精神烧穿。
结晶从我的手中脱落。
猛的四处张望去看罗夏的情况，我的表情一定很难看，以至于我跟罗夏对视的时候。
祷文书已经开始漂浮了。
她以为我被附身。
我晃了晃脑袋争取让自己镇静下来，既然我能够感受到结晶中的情绪。
那记忆神是否也能够看到他的记忆？
全都在这片黑雾中悄然露出獠牙。
我不由得想起死神当初对我说的话
「亚当，棋子的意义，就是等待棋盘裂开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