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求子by三秋泓 > 第 38 章
    交拜礼庄严肃穆,青庐帐内烛火微暗,精美的波斯地毯上立着一张乌黑的檀木祭桌,金盘里供奉着合卺酒、葫芦、碗碟。

    冯霁扬站入新娘位,对面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喜烛灯笼,自己的身躯没入他的阴影中,他挥袖间发散出一股珠兰馨香,隐约听到到鲜活年轻的男性呼吸。

    仪式开始,司仪捧着铜鎏刻本开始吟诵誓词,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在满堂贵宾前好似生死不渝的爱侣,实在有些可笑。

    她双臂高举却扇有些发酸,对面传来一声轻咳,似乎也有些不耐。

    又经过几轮仪式,司仪高喊:“新妇却扇。”

    冯霁扬捏紧了扇柄,马上要直面赵闳,他长什么样,是脑满肠肥,还是歪瓜裂枣?

    该来的总归要来,我既不认他作夫君,任他貌丑痴肥又如何。冯霁扬慢慢移开扇子,没想到站着一位面无表情的清俊少年。

    身为遍览的俊男美女的画师,冯霁扬盯着这张帅脸定住了。

    赵闳身材高大挺拔,穿着绛红盘金菱纹浮光锦公服,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发髻梳的整整齐齐收入乌纱爵弁,没有任何额发修饰。棱角分明的脸上墨瞳阴暗不明,睫毛如乌羽,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闭,觑了自己一眼。

    冷冷一眼划出两人之间的界限。

    冯霁扬心想这桩婚事本非我愿,无事冰冷的眼神,正面直视对方,仿佛棋局上的对弈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司仪宣唱行沃盥礼,二人双双优雅行礼。

    同牢礼后,司仪高声宣读:“请新人行合卺之礼。”

    冯霁扬内心排斥。

    两个执礼丫鬟轻步入帐,把宫廷御酒倒入两瓣葫芦,葫芦由红线牵引,分别交由冯霁扬、赵闳各执一瓣。

    赵闳率先饮下,冯霁扬顶着沉重的花钗也尽快饮完,看着执礼丫鬟将留有她口脂的葫芦与赵闳的合为一体,仿佛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上赵闳的唇。

    比合卺更亲密的是结发仪式,本朝女子豪放大胆,结发却是暧昧至极,象征一生一次的誓言。

    从未尝过情爱的冯霁扬这才感觉到婚礼的真实感,浑身不自在。

    她看见赵闳面无表情地绕到她背后,抬手间闻到珠兰芳馨,这时她突然脖颈痉挛,背后手指稍稍迟疑,利落的剪下发丝,回归原位。

    眨了眨眼,赵闳依旧垂眸端坐,是执礼丫鬟利落地将各自发丝利落剪下,合为发结,冯霁扬松一口气。

    丫鬟将头发纠缠一起送入香囊,高唱夫妻礼成。

    就这样,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与赵闳拜了堂,成了他的妻子。

    深夜喜房内。

    深红的波斯地毯铺满房间,下脚绵软敦实,三重门帘,纵深交错。南洋黄花梨博古架间供奉着各国奇珍异宝,屋内各处栩栩如生的金狮暖炉,烤得暖烘烘的。东宫里每间卧房只有一盆碳,冻的手指伸不开。

    冯霁扬累得头昏脑胀,端坐在喜床上,想着和离的说辞。

    “世子怎么还没来。”藕荷探头房外。

    突然闻到鲜美浓香的菜肴,洞房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冯霁扬命藕荷去开门。

    家丁们端着金盘金碗鱼贯而入,摆了满满一桌,为首家丁恭敬行礼:“世子传话请郡主自行歇息,小的告退。”意味不言自明。

    “哪有新婚之夜把新娘晾在洞房的?世子人不来,光送吃的有什么用。”藕荷质问,说出去以后让郡主怎么做人。

    满屋奴仆低头不吱声。

    “行了,替我谢过世子,也请他好好歇息。”冯霁扬下床,走过来,扫了一眼珍馐佳酿,无愧于他鄂国公世子的派头。

    他是真不喜欢我。这样也好,没有感情的人和离更容易。

    她摆了摆手让众人退下。

    下人们本以为新娘会大发脾气,谁知轻轻松松过关,关上房门后嘴脸放肆:“郡主长的挺美呀,世子居然舍得让她独守空房。”

    “咱们家世子不近女色你又不是不知道。给他一个天仙,不如给他一个大案。”

    “以世子的权势,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况区区一个郡主。”

    “我没见过这么穷的郡主,嫁妆才八抬,长安城哪家小姐没十抬都不敢出阁。瞧瞧那箱子,谁知道哪个犄角旮旯挖出来的破烂。”

    ***

    第二天大早,主仆梳洗打扮一番去主院敬茶。

    鄂国公府主院宽敞的客厅竖立着十二根金丝楠木,袅袅熏香与含元殿相似,让冯霁扬想起了圣心难测的皇祖父。大红喜绸高挂房柱,客厅人来人往,琴师抚琴奏乐,家丁捧入瓜果茶点,伺候着亲戚宾客喝茶聊天。

    进门时,冯霁扬被一位盛气凌人的小姐撞了肩膀,她吃痛转头,对方丫头横挑眉毛:“竟敢冲撞二小姐。”是鄂国公夫人李氏的亲外甥女姚紫芙。

    “这可是刚进门的世子妃。”藕荷站出来护主。

    “世子妃?”姚紫芙冷笑一声,倨傲地乜了她一眼跨进厅堂,曳地雪白烟纱裙抖出波浪。

    姚紫芙年方十七,面如清荷秀雅妍丽,身着浅紫绣凤碧霞罗,是李夫人长姐的女儿,从小养在鄂国公,夫妇二人对姚紫芙视若亲生,从小娇惯宠溺。

    冯霁扬从未真心嫁入赵家,不理会这些虚头亲戚,若无其事进入客厅。

    鄂国公夫妇尚未来临,赵闳依旧没人影,一声素裳的冯霁扬主仆站在中央无人问津。

    她端了一杯茶独自啜饮,亲戚们的闲言碎语在耳边环绕。抬头偶尔撞上姚紫芙冷冽的视线,穿过人群直射自己。

    “世子去哪了,怎么敬茶也不见人影?”

    “这媳妇是他爹逼他娶的,人正烦着呢,估计有得等了。”

    “我说一句,换作我也不痛快。听说皇上前几天刚又把太子训一顿,也就鄂国公敢结这倒霉亲家。”

    “谁叫人太子救过他的命。他当年镇守安西都护府遭戎狄叛乱,出师不利差点被圣上问斩,太子拚死保了下来。”

    “照我说,东宫已是强弩之末,何苦搭上全家未来。世子挑个好岳丈未来平步青云,现在倒娶个累赘进门。”

    “话说这父子俩性格真不像,一个敦厚老实,一个精明刻薄。听说世子最近频繁受到召见,好像在密谋什么大事。”

    冯霁扬还想竖起耳朵听,门外小厮扬声开道:“老爷夫人到。”宾客纷纷上前道贺恭喜,鄂国公和李夫人在众人簇拥下坐上了高堂。

    鄂国公武将出身,身高魁梧,阔面重颐,一双虎目双眼炯炯有神,李夫人是翰林小姐,保养得宜,仙姿玉貌,凤眸上挑散发些许高傲之气。

    鄂国公环视一周,虎目微拧:“闳儿呢,他在哪?”一个小厮低声禀报,“世子他一大早出门了,说马上回来。”

    “混账,今天敬茶乱跑什么。你们几个快去找,找不回各领二十大板。”鄂国公赫然命令,这孩子从定亲起各种胡闹,真不让人省心。

    “你急什么,闳儿肯定在忙正事,忙完了就来了。”李夫人抿了一口茶慢悠悠道。

    亲戚们交换目光,装作无事相互喝茶聊天。

    不一会儿,鄂国公升高嗓门问:“来了没有?”低咒一声小兔崽子。李夫人斜了一眼,“你才刚打发人出去,哪有这么快。”摸爬滚打出来的兵头就是改不了粗莽性子。

    “别催了,这不来了。”赵闳清冷的声音穿过嘈杂人声,众人闻言望去,赵闳披着雪狐披风迎面而来,剑眉入鬓,贵气天成。姚紫芙惊喜迎上去:“闳哥哥。”

    他修长的手指单手解下披风交给家丁,大厅的人两边散开为他让出一条道,精致的侧脸匆匆穿过人群,目不斜视走到堂前。

    “世子来的正好,快敬茶吧。”人们打圆场。

    冯霁扬、赵闳在重重宾客注视下,双双跪上金线香草蒲团,接过婢女奉上香茗。

    突然姚紫芙提起裙摆跪在赵闳身边,抢过赵闳的茶碗笑嘻嘻道:“我也要敬茶。”说罢,得意洋洋地瞟了一眼冯霁扬。

    赵闳冷声:“紫芙,别闹。”

    李夫人不以为意,哄笑道:“芙儿,这是敬公婆茶,你哪能敬呢。”笑容中丝毫没有怪罪。

    “我就想跟闳哥哥一起敬公婆茶。”姚紫芙撒娇,赵家亲戚间心照不宣窃笑,相互丟眼色。

    姚紫芙从小跟在赵闳后面跑,满眼只有这个表哥。李夫人也很中意这个儿媳,来个亲上加亲,谁知鄂国公一锤定音娶郡主进门,李夫人在婚事上憋着一股气。

    望着娇艳可爱外甥女,鄂国公心怀愧疚:“芙儿,快让哥哥嫂子敬茶。”

    姚紫芙露出无辜的笑容:“那让我们三个一起敬吧。”

    冯霁扬怀疑自己听错了,想起她人群中怨恨的眼神,此事绝不简单,可是周围亲友无一人站出来指正。

    姚紫芙娇滴滴地说:“我们是一家人,一起敬茶更吉祥喜气啊。”闳哥哥孤僻心思深,不亲近人,而自己撒娇发嗲,哪怕是歪理也很少被拒绝。

    “郡主不会介意吧。”姚紫芙对冯霁扬深意一笑,故意不称嫂嫂。冯霁扬表面保持微笑,内心翻腾,藕荷觉得荒谬。

    虽然这桩婚姻非她所愿,不代表人人可以践踏她的尊严,周围轻慢戏谑的目光,仿佛在看戏。

    难道真要装大方糊里糊涂敬了这杯茶?

    “紫芙,快拿来。”场面僵持之际,赵闳墨眸一瞥,“从小都是一套把戏,玩不腻吗。”姚紫芙愣了,反对成亲的闳哥哥怎么帮她说话?

    禄达很有眼色地取走茶杯:“二小姐小心,交给小人就好。”转眼茶杯递到赵闳手上。

    “爹娘,请喝茶。”赵闳口气冷淡,只想快点结束。

    冯霁扬跟上,“请公公、婆婆喝茶。”俯首间,悄悄侧过脸,赵闳仍然正面直视高堂,不看自己一眼。

    鄂国公笑容满面喝了茶:“闳儿,你要好好待郡主。”

    李夫人抿了一口,稍稍颔首,姚紫芙缠住赵闳右臂,“闳哥哥快起来吧,咱们去花园里看戏”。赵闳抽出手臂,说有事先走了,姚紫芙失望嘟嘴。冯霁扬心急,又要离开,和离的事怎么谈。

    众人移步花园欣赏公府的水榭大戏,鄂国公夫妇坐主座,姚紫芙贴在李夫人身边,冯霁扬陪座次。王府养的戏班唱念做打样样精通,台下观众看得连连叫好。

    “天天都是这几出,没意思。”姚紫芙依偎在李夫人怀中嘟囔道,“我想看《月魄怪录》。”

    冯霁扬顿时竖起了耳朵。

    李夫人问:“这是什么?”

    “最近一个画本改编的折子戏,宫里都在讨论。”姚紫芙颇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