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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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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亮的闪电划开夜幕,隆隆的雷声携狂风暴雨而至。落桑山上笼罩着常年不散的雾气一下子被吹散。凌乱的脚步声从山道传来,一名素衣乱发的女子跌跌撞撞地走着,身上染着斑斑血迹,道旁林间沙沙作响,似有精魅在大雨中嬉笑叫嚷。倏忽她被乱石绊倒,却牢牢护住怀中的藤篮,粗喘着重新爬起,抱着藤篮一步一步往山道下的离溪而去。

    离溪不复往日的平缓宁静,被暴雨扰乱了深眠,合着雨水在天地间织成一块可怖的水幕。溪边的乱石被暴雨冲刷移动,为女子的行动带来加倍的困难。

    终于,她脱力跪倒在水流暴涨的离溪旁,弓着腰将藤篮护于胸腹之下,以免风雨打湿,小心地掀开篮盖,露出藤篮里熟睡的婴儿。她伸手想去触碰婴儿的脸颊,却中途缩回指甲脱落满是血痕的手,转而摘下胸前犹带体温的莲花状玉佩,小心翼翼地将其挂到婴儿的脖子上,最后深深地看了婴儿一眼,就将篮盖盖好,抱起藤篮走入离溪,双手发出白光笼罩在藤篮上,然后轻轻地将藤篮放入离溪,定定地看着藤篮顺着水流快速离去,跪倒在水中。

    溪水暴涨,咆哮着撞击着女子,凶狠地从她身上的伤口掠夺血液,迅速带走她身上不高的体温,她却一动不动,只看着藤篮离去的方向,面上只余两道泪痕。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雨歇,溪水也渐渐变得平缓安静。突然,天边有数道剑光划过,跳下几个神色冷厉的女子,为首的孙静玉厉喝:“罪人江敏,速速束手就擒。”

    素衣女子回首,轻声道:“江敏无罪,亦不知犯了何错。”

    孙静玉掐诀将江敏摄入手中,指甲掐进江敏的肩膀:“孽种何在?”

    江敏轻轻地笑起来,而后哈哈大笑:“宝宝自由了!”

    孙静玉狠狠地甩开江敏,其余几个女子散开对江敏成包围状,其中有人不忍,“大师姐,你何必如此,只要好好交代孽种的下落,把她带回来由宗门处置,师尊会原谅你的。”

    江敏摇头:“江敏无罪。”

    其余人劝说:“师尊一向最疼爱你,你回去好好认错,定能从轻处罚。”

    “大师姐你触犯门规,师尊没有恳求宗主派出戒律堂已是心软了,何况这孽种被天机阁算出将祸乱一界,理应交由宗门严加看管。你如今将孽种偷藏起来,若是以后天下大乱,你情何以堪呢?”

    “天机阁阁主历来卦象精准,他多年不出卦象了,如今因极凶卦象向我宗示警,而非通报全界域,已是仁至义尽,师姐你不要执迷不悟。”

    “大师姐从前洁身自好,是有人算计你了是吗?我们尽快回宗门认错,定能揪出幕后黑手。”

    “大师姐……”

    江敏摇头流泪:“我不知道,宝宝是无罪的。”

    一旁的孙静玉怒喝,“够了,将罪人江敏带回宗门受罚。”其余几人失望低叹,一起掐诀打出锁灵链,锁住江敏一身灵机,使其脱力昏迷。突然,女子之一惊疑不定,“二师姐,那是什么?”

    孙静玉回头看向离溪,只见溪水中慢慢地涌起一个又一个约碗口大小的水泡,水泡悠悠地随着溪水打转,中间似有东西,却又快速破裂消失。孙静玉猛然掐诀摄取了一个水泡,凝神细看,只见水泡中有呈半透明米粒状的物事,她惊疑不定,“莫不是水吸星虫虫卵?!”说话间,水泡倏地破裂,连虫卵也不见了,竟似凭空消失一般。孙静玉蓦然抬头,发现头顶的夜空在暴雨后就如一块细腻的富有光泽的黑缎子,一颗又一颗的星星慢慢浮现,竟完全点亮了这一块织物。孙静玉低头看着离溪中不断涌起的水泡,低声喃喃:“不应该这么多的……虫卵……星光……”。

    “二师姐!”几个女子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猛地颤抖了一下,而后强定心神,“看来大乱将起,界域不稳,连这种东西都出现了。即刻随我回宗门禀告此事!”

    几人应诺,遂御剑离去。身后的离溪悠悠地吐出了更多的水泡,流向了更广阔的界域。自几人到来后安静下来的山林复喧闹起来,山魈、精魅、花妖等等重新追逐嬉笑,徐徐拉开剧变到来前的帷幕。

    ***

    南靖省漓江市西兴区,此刻正遭遇超强台风的袭击。狂风暴雨狠狠地刮削着房屋的外墙、玻璃,甚至将不牢固的围栏整个刮走;猛烈击打着整个城市,使交通、水电中断,在夜色中,西兴市静默匍匐在风暴脚下,祈求其尽快平息怒火。在黑暗中,突然有一个笼罩着白光的藤篮钻出漓江水面,随着波涛起伏,却坚强地浮于江面……在风暴渐渐平息的时候,顺水流到江边。

    清晨,晨雾将散未散。

    “砰砰砰!”

    “徐院长在吗?快开门!”

    一个身着橙色工作服的清洁工人用力敲星星孤儿院的大门。

    “来了来了。”大门里传出一个温和的女声。

    “吱呀”大门打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短发女子走出门来,腰间还系着围裙,“老李,这是怎么啦?我正在给孩子们做早饭呢。”

    “徐院长,刚刚我和婆娘清扫街道垃圾的时候,看见江边有个藤篮,里面有个小婴儿,你快跟我来看看,”老李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说,“我让我家婆娘在那里看着,就怕出事,你快来。”

    “什么?在江边发现婴儿,这几天不是刮台风吗?孩子有没有出事?”徐院长一听也急了,匆匆解下围裙,反身喊着“黄姨”。

    “不知道呀,我一看到就赶紧跑来找你了,你快点吧。”老李催促。

    “好,我这就走,”徐院长回头把围裙交给跑过来的黄姨,“黄姨,这里有急事,我要出去一下,你看着孩子们吃饭吧。”说完,就跟着老李匆匆往江岸走去。

    一路上,徐院长和老李小心避开倒下的树木、被风刮掉的广告牌、损毁的小汽车、附近居民的衣物,甚至还有死鱼死虾……

    徐院长吃惊地跟老李说:“这场台风可真大,感觉比天气预报的强台风级别的威力更大吧?”

    老李点头:“就是,这台风肯定不止强台风级别了,我来这里工作都十几年了,年年都遭遇台风,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威力的,吓人得很。幸好我和婆娘准备做得好,平平安安过来了。”

    徐院长也庆幸:“是呢,要不是提前加固好了门窗,准备够了物资,我们那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办。”

    老李又说:“其实也是奇怪,原本按照预报,这台风不该这么厉害,刮这好几天的,还有一两天连信号都断了。今天台风才走得差不多了,我和婆娘出来扫街,到处都是断树、杂物、垃圾,几乎没个下脚的地。”

    徐院长也是叹气:“真不容易。”

    老李安慰:“还好现在过来了,下次准备会做得更好,估计今年就这个最厉害啦。不过,”他突然停下脚步,“藤篮那一片江岸倒是干净,都没什么杂物。”

    徐院长好奇:“怎么会呢?台风还能避开那一片不成?”她很快抛开这个问题,“总归对孩子是好事,我就担心孩子,快带我去看看孩子怎么样。”

    老李赶紧跟上:“对,孩子没事就行。”

    江岸边,已经聚集了几个人,呈半圆状围在一起。徐院长一头扎进人群,发现人群中心是一个结实漂亮的藤篮,里面睡着一个白净漂亮的婴儿。老李婆娘坐在藤篮旁边,一看到院长过来就说,“院长,你看,这娃儿可真俊,我都不敢摸了。”她边说边搓了搓手。

    徐院长蹲下轻轻抱起婴儿,“是好看,这孩子怎么会在这里?”她边说边轻轻翻开小被子,掀开包裹着婴儿的襁褓,而后看到婴儿脖子上挂着的莲花玉佩,又仔细翻看藤篮,没看到什么字条和信物。

    “不知道呀,”老李婆娘摇头,“大早上我跟孩他爹出来扫街,就看到江边有这个,赶紧找你过来,都不知道是哪里的狠心爹娘,这几日大风大雨的。”

    徐院长又问围着的其余几人,几人也是摇头说不知。

    “早上起来打算帮忙搞清洁的,不知道啊。”

    “我刚来的,没想到现在还有这种事……”

    雾气散尽,太阳跃出江面,街道上行人越来越多。

    “要不徐院长你先把娃儿带回院里吧,这娃儿看来是被抛弃了,谁家要是丢了这么个娃娃会不心急,现在都还没人来找。”老李着急道。

    “看这孩子也没有残疾,衣服料子也是不差的,孩子脖子上还挂着玉佩呢,要是孩子是不小心丢了的,父母都不知道有多着急。”徐院长摇头,“我还是带这孩子去公安局一趟看看,希望父母能找过来。”

    老李连忙说:“哎,好,徐院长你先去,我跟婆娘先扫街,这几天刮台风可多垃圾要清理了,等下怕监察员过来看进度,我们下工后再找你看娃娃爹娘有没有来。”说罢,急忙带着婆娘去搞清洁了。围观的人也纷纷散去。

    徐院长把孩子放回藤篮,盖上篮盖后,发现藤篮相当干净,放在江岸边也完全没有染上泥点子或被沾湿,从侧面一看,藤篮的整体编织走向竟似半开半合的莲花,十分精美。

    “这么漂亮的藤篮……小家伙,你爸爸妈妈到底在哪里呢?现在肯定很着急。”徐院长边说边抱着藤篮往公安局走去。

    在徐院长离开不久,平静的漓江江心断断续续地涌起一个又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气泡,却在飘向岸边时快速破碎,由于动静实在太小,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升高的太阳毫不吝惜地向大地挥洒着光明与热量,为台风过境后的城市增添生气,街上的人们亦积极忙碌着自己琐碎却平静的生活。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