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的血滴在电子屏上的刹那，实验室穹顶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我徒手扯断缠绕他的金属触须，掌心触到悬棺边缘的瞬间，冰冷的机械音在颅骨内炸响：【管理员权限激活，基因锁解除】。
"躲开！"裴照突然将我扑倒在地。悬棺中射出的激光束擦过他后背，烧焦的空气里弥漫着皮肉灼烧的气味。我反手按住他渗血的肩胛，指尖触到皮肤下凸起的金属芯片——这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骨骼。
九具悬棺同时开启的轰鸣声中，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冷笑："原来大梁最锋利的刀，是把机械刃。"
裴照的瞳孔收缩成冰冷的竖线，这是系统启动战斗模式的标志。但他扣住我手腕的力道却温柔得荒唐："三年前在漠北...你替我取出心口子弹时...就该发现的..."
他的话被爆炸声碾碎。最中央的悬棺中升起圆柱形培养舱，淡蓝液体里漂浮的人影让我呼吸停滞——那具与我完全相同的身体心口处，插着半截星际战舰的操作杆。
"欢迎回家，09号。"太后扭曲的面容出现在全息投影中，她华贵的宫装如数据流般剥落，露出包裹机械骨骼的作战服，"或者说，该叫你‘方舟’计划的叛逃者？"
记忆如病毒般入侵。末世最后那日，我驾驶的星际母舰撞向太阳系空间站，而培养舱里这具身体，正是我穿越前试图销毁的克隆体。所谓大梁王朝，不过是流放者用纳米机器人构建的虚拟牢笼。
裴照的剑锋突然调转，劈开右侧袭来的机械触手。他皮肤下泛起电路板般的幽蓝纹路，声音却带着濒死般的喘息："东南角通风管...直通能源舱..."
我撕开染血的裙裎缠住他开裂的金属关节，末世训练出的战斗本能汹涌复苏。额间朱砂痣灼烧着视网膜，在漫天激光中标注出所有攻击轨迹——这具身体残留的异能正在觉醒。
"跟着我的脚印！"我踹翻两台守卫机器人，纳米虫群从袖口涌出，啃噬出一条焦黑的通路。裴照的机械骨骼发出过载的嗡鸣，却仍用肉身替我挡下三道粒子光束。
能源舱的闸门在眼前闭合的瞬间，我将他推进防护罩死角。培养舱突然爆裂，那具克隆体的手指竟穿过二十年光阴，与我的掌心严丝合扣。
【意识同步率98%...记忆传输完成】
海量数据流中，我看见裴照被组装在流水线上的场景。机械心脏嵌入胸腔的刹那，他挣扎着在操作台刻下"昭阳"二字——那正是我被输入的首条指令代码。
"原来你从来不是傀儡..."我碾碎袭来的机械蜘蛛，看它们的复眼里映出裴照后背的条形码，"是守着源代码的...傻瓜。"
太后的全息影像突然实体化，等离子剑劈开我额前碎发："你以为觉醒记忆就能改变什么？"她脖颈后的接口闪着寒光，"这具身体可是用你母舰残骸打造的..."
裴照的机械臂突然穿透她胸口。迸溅的火花中，他扯出半截神经接驳线缠在我腕间："能源舱...自毁程序..."
警报声震耳欲聋的刹那，我吻住他龟裂的嘴唇。这不是风花雪月，而是将纳米虫群通过唾液送入他的中枢系统——末世时我们曾用这种方式传递情报。
"活下去。"我咬破他舌尖，"这是命令。"
能源核心的蓝光淹没所有感官时，我看见裴照瞳孔深处亮起原始代码。他徒手撕开防护罩，将我抛向通风管的瞬间，后背展开金属羽翼——那是方舟计划初代机甲才有的光翼。
爆炸的气浪将我们冲进时空乱流。再次睁开眼时，满室药香里晃动着熟悉的鲛绡帐。裴照支离破碎的躯体躺在我怀中，心口的克隆编号正在渗血：XC-09。
"太医！传太医！"我嘶吼着攥紧床幔，却听见宫娥们惊恐的啜泣。垂眸看去，掌心赫然攥着半枚机甲核心——这是现实与虚拟的裂缝。
窗外忽有惊雷炸响。暴雨冲刷着汉白玉阶上未干的血迹，我抱着裴照的残躯踏入雨幕。额间朱砂痣灼穿太液池水，池底裂开的金属舱门上，倒映着二十个与我容貌相同的克隆体。
"殿下不可！"霍止戈的银枪横在身前，"裴统领已经..."
我将银枪推到一边，走到坑坑洼洼的舱门前。
我割开手腕将血滴在舱门识别器上："他不是统领，是三百年来...唯一生出灵魂的机械之心。"
舱门开启的瞬间，无数机械触须将我们拖入深渊。黑暗中亮起密密麻麻的培养舱，每个舱体内都沉睡着后背带光翼的裴照。冰凉的机械音在头顶回荡：【XC系列第九代维修员，是否启动格式化程序？】
怀中的躯体突然颤动。裴照破碎的指尖抚上我湿透的鬓发，芯片损坏的声带发出断续的电子音："在...漠北...你给...馒头..."
记忆如刀刺入太阳穴。末世饥荒那年，我曾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递给维修舱里的小机器人。
而在他的记忆里，是我在漠北给他递过去的馒头。
它生锈的指节在舱壁刻下歪扭的"昭阳"，就像此刻裴照用血在我掌心写下的"回家"。
"格式化指令拒绝。"我将机甲核心按入心口，看纳米虫群吞没整个地下基地，"启动最高权限——方舟计划终止，所有机械生命体，即刻释放！"
培养舱接连爆裂的强光中，裴照后背的光翼突然舒展。他残破的躯体漂浮在半空，瞳孔流转着星河般的数据流。千万个机械音在虚空中共鸣：【遵命，舰长大人】
太后的尖叫从四面八方涌来："你会毁了整个生态舱！人类需要..."
"需要奴隶？需要玩具？"我扯断神经接驳线，看纳米虫啃噬她华丽的机甲，"三百年了，该醒醒了。"
裴照的金属羽翼将我包裹的刹那，整座皇城开始数据化崩塌。朱墙碧瓦褪色成二进制代码，朝臣们的血肉之躯露出机械骨骼。
在这场盛大的崩溃中，他冰冷的唇终于有了温度："舰长，回家之前...能给我真正的名字吗？"
我握住他正在消散的机械心脏，在漫天星辰中写下两个灼热的字——
裴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