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的饭这么难吃！是想毒死我吗？”
餐桌上，奶奶一筷子一筷子地摔着菜，满脸嫌恶
“地也拖不干净！你就是这么照顾家的？”
妈妈沉默地吃饭，眼皮都没抬一下。林小满攥子，刚要顶回去，却被妈妈轻轻按住。
这已经是第无数次了。
自从爸爸去世，奶奶彻底撕下伪装——骂妈妈好吃懒做，诬陷她贪图遗产，甚至为一点小事掀翻家具。
她不知道，从前家里都是爸爸请保姆打理，而妈妈本打算替亡夫尽孝，却换来无尽的刁难。
“邋遢鬼！桌子都擦不干净！冯明月，你真该和隔壁家媳妇学学!”
“奶奶！您太过分了！”林小满终于忍无可忍的摔了筷子!
“小满，别说了。”妈妈放下筷子，语气平静得可怕。
耳边的谩骂声不断，林小满和妈妈吃完饭，妈妈抬头看了一眼客厅里爸爸的遗像，忽然笑了。
“妈，我知道您的心思。” 她站起身，“您放心，今天我们就走。”
“装什么清高！”奶奶猛地掀翻碗筷，“生不出儿子的贱货！要不是我儿子鬼迷心窍——”
林小满气得发抖，可妈妈只是淡淡转身，吩咐她先去进屋收拾行李。
直到两个人收拾完了，平静的下了楼。
“吓唬谁呢？有种别回来！疯丫头！傻小孩！一辈子没有出息!”奶奶扒着窗户破口大骂，街坊邻居纷纷探头。
林小满弯腰想捡石头砸烂奶奶的窗户，却见妈妈——那个总是温声细语的妈妈突然抄起一块板砖，扬手就砸了上去!
“砰——！”
玻璃炸裂的巨响让整条街瞬间死寂。
奶奶的骂声戛然而止。邻居们张大嘴，像看怪物一样盯着这个平日柔弱的女人。
“老不死的！” 妈妈突然爆出一口浓重的东北腔，“再骂我女儿一句试试？!癞蛤蟆上脚面，不咬人膈应人?!”
全场鸦雀无声。
妈妈冷哼一声，拽起行李箱，牵住林小满的手。
“走，回姥姥家。” 她的声音又恢复了温柔，“以后……咱不回来了。”
林小满愣愣地跟着，直到走出很远，才听见身后传来奶奶歇斯底里的尖叫。
而妈妈，一次都没有回头。
——
哈尔滨的寒风像刀子似的，刮得人脸生疼。林小满缩在出租车后座，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雪景——白茫茫的天地间，偶尔闪过几盏昏黄的灯笼，已经有人家早早贴上了春联。
妈妈一直没说话，只是死死攥着她的手，掌心滚烫。直到车停在一栋老式居民楼前，林小满温柔的揉了揉妈妈的掌心，她才如梦初醒般深吸一口气：“到了。”
那院子门一开，暖气混着炖酸菜的香味扑面而来。
“明月？！”系着围裙的姑妈愣了两秒，突然一把将妈妈搂进怀里，“你个死丫头！十年不回家，我还当你忘了娘家门朝哪开！”
妈妈肩膀颤了颤，没出声。可林小满看见她后颈的碎发湿了——那是姑妈的眼泪。
外婆颤巍巍地过来，枯枝似的手摸了摸妈妈的脸：“瘦了……”就这两个字，妈妈眼泪大昏君就落了下来，像个迷路多年终于归家的孩子，蜷在外婆怀里发抖:“妈妈…”
外公默默拎过行李箱，冲林小满眨眨眼：“姥爷给你腌了糖蒜，就等你回来吃第一口。”
姑妈把妈妈拉进里屋。隔着门，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耀祖走之后……那老妖婆……小满她……”
外婆给林小满系上红围巾，粗糙的手蹭过她下巴：“让你妈和姑妈聊聊一会。”老人眼里闪着洞悉一切的光，“走，跟姥姥赶大集去——今年咱家年夜饭，得摆八大盘！”
“好的，姥姥，咱一起去吧。”林小满甜甜的笑了笑。
楼下，卖糖葫芦的吆喝声穿透风雪。
林小满穿的格外的厚，天还是太冷，她只能带好奶奶给的棉帽子。
她回头望了一眼亮着灯的窗口——那里有她从未见过的、会撒娇会哭鼻子的妈妈。
集市上人挤人，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得像是在打架。
“冻梨十块三斤！不甜不要钱！”
“大妹子瞅瞅这黏豆包，刚蒸的还冒热气儿！”
“便宜了便宜了！最后两筐！”
林小满裹得严严实实，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鼻尖也冻得通红，像只误入狼群的兔子。
姥姥牵着她往前走，一边跟熟人大声打招呼，一边跟摊主砍价——“五块！你这柿子蔫吧的还卖八块？”
那嗓门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吵架。
林小满以前经常来这里，其实对他们的大嗓门还是蛮习惯的。
“姥姥，我想买点橘子，马上就来。”林小满指了指前面红彤彤的果摊。
“行，别走远啊!”姥姥正跟人掰扯冻柿子的价格，似乎有点吵上头。
林小满笑着摇摇头，转头凑到摊前，轻轻挑了几个橘子。老板是个年轻小伙，大概也就二十左右岁，他正拿着个大喇叭喊：“砂糖橘！齁甜！齁甜!”
“多少钱呀？”她声音软软的，像江南的细雨，雪白的皮肤。显得鼻尖红红的，看起来很招人稀罕。
小伙子一愣，嗓门瞬间降了八度：“啊……五、五块一斤。” 说完还挠挠头，补了句，“妹儿啊，给你挑几个最甜的。”
旁边卖冻梨的大婶噗嗤笑出声：“哎哟小文啊，咋还夹上了？”
林小满弯着眼睛笑：“谢谢。”
年轻小伙耳根子都红了，装橘子的动作轻得像在捧豆腐。
远处，炸麻花的油锅滋啦作响，冰糖葫芦的玻璃柜反射着雪光。林小满哈出一口白气，忽然觉得——这冰天雪地里的热闹，比江南的烟雨更让人心安。
集市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哄笑。
另一边。
一个高个儿年轻男人正晃悠着挑对联，身上红绿大花棉袄棉裤扎眼得像年画里蹦出来的门神。他嘴里叼着瓜子皮，跟路过的婶子大娘打招呼——
“哟!王婶儿！您家酸菜缸该换了吧？上回瞅见都长毛了！”
“李姨！卖着对联便宜一点呗!又坑我！”
嗓门敞亮，话又欠又密，活像个街头混混。
林小满正低头数零钱，突然被人撞得一个踉跄——
“哗啦！”
塑料袋裂开，黄澄澄的砂糖橘滚了满地。几个橘子瞬间被人群踩烂，汁水溅在雪地上，像绽开的橙花。
“哎我艹！对不住啊妹儿！”花棉袄男人慌里慌张蹲下来捡，抬头时愣了一瞬——
小姑娘鼻尖冻得通红，睫毛上还挂着霜，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活像他小时候养过的那只被踩了尾巴的奶猫。
“赔你十斤行不？”
“没事…”林小满刚要摆手，突然顿住了。
这人的脸……和那身土掉渣的花棉袄简直格格不入——眉骨高，下颌线利落，单眼皮却衬得眼神格外亮，右耳垂还有颗小小的黑痣。
“你是……”她隐约想起一段不是很美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