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亲悦被熊管家一脚踹飞,纯白的防护服在污黑发臭的水泥地上滑了四五米。
她紧紧捂住腹部蜷缩着,呼吸急促而紊乱,恶心感迅速袭来,肠胃像是被搅烂了。
熊管家讥笑着走上前,踢了踢她的头,听到她痛苦的呻吟后猥琐道:“叫的我都硬了,吃不了也把你操了。”
“你一个卑贱的纯人类能进威灵顿将军的府里当下人,我可出了不少力。不是说能从黑市搞到人吃吗?人呢?!”
“要不是得了疫病等不及,我一个高等兽人会和你这劣质人种合作?”
半个月前,念亲悦给了将军府的熊管家一大笔钱,托他给个活干。
原以为进了将军府就万事大吉,可以着手接近小公子了,可没想到熊管家突然得了疫病。
疫病是新发的传染病,对念亲悦这种纯人类毫无影响,但却会让得病的兽人失智兽化,喜食纯人类。
其实这对她很有利,所以她顺水推舟与熊管家达成了一项交易,她为他提供无法追踪的黑户纯人类,以此交换成为小公子贴身丫鬟的机会。
她目前所在的将军府实际上是一处旧宅,十六年前因一桩丑闻,威灵顿将军带着全府搬到了帝都。今年三月,他的小儿子以利威灵顿一个人回来了,念亲悦终于有机会接近他。
但他连房门都不出,只有贴身伺候的下人才可以接近。至于谁来伺候,那都由熊管家一个人说的算,所以念亲悦还必须和熊管家打好关系,也幸好他得了疫病,还能让她攥住一个把柄。
兽人的身形比纯人类高壮不少,站起来时吞噬了禁闭室大半的光,巨塔般的黑影魁梧刚硬,把念亲悦严严实实的罩在下面,如同千钧重压。
他弯下腰,匕首抵在她脖子上,刀尖抬起她的下巴:“说话!进府那天你姑妈也在,听说她□□养大了你和你那俩弟妹,辛苦的很啊……”
“没有!”念亲悦声音微弱却坚定,“她当作家,赚稿费。”
“我管她赚的小费还是稿费,吃不到纯人类这些贱畜我浑身痒痒,只能把她搞残废。”
念亲悦的防护服被划破了,布料的撕裂声在紧张的空气中异常清晰。她能感觉到冷风透过裂缝,触及她的皮肤。
“想想你姑妈,小公子的贴身丫鬟一个月工钱顶她三年,要留在府里挣钱就把人给我弄来!人呢!”
竟然以为她是为钱,可笑。
“没、没买到。”纯人类吓得瑟瑟发抖,手却稳定地伸向口袋。
熊管家急了:“贱畜,搞不来人我把你吃了!”
“大人饶命!”她往上扬了扬下巴好避开刀锋,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殷红的玻璃瓶。
“这是我从黑市买的纯人类的人血,听说这个不是普通的血,不仅闻着香,还能抑制疫病。”
敷衍的玩意儿,糊弄的话,任谁也不会当真,可当念亲悦打开盖子后,熊管家竟然信了。
“我说之前哪里来的甜香味,原来是这个小瓶子。”
熊管家抽动着鼻子,喷香的血液勾的他眼珠迅速鼓爆凸出,棕黑鬃毛从脸上一寸寸蔓延增长,最后露出一个硕大膨胀的熊头,压在人类脖颈上将其衬得如笔杆一般。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他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刚喝下,别扭可怖的熊头就立刻变成了人头,安安稳稳的待在脖子上。
疫病兽人自主控制兽化非常艰难,他们越吃纯人类反而兽化的越严重。而他喝了它之后却能轻易地控制成功,内心的狂躁也被抚平了不少。
熊管家不得不相信这个血液的神奇,他拿起刚才失手掉落的匕首,重新抵在念亲悦脖子上,威胁道:“还有没有?!”
“没了……只是暂时没了,我之前学医的,这是我老师最新的研究,量少珍贵。”
怯弱的纯人类急着说:“不过以后源源不断还会有的,她说会多分我点给我兽人亲人用。”
“您帮我进威灵顿将军府,让我挣大钱养一大家子,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到时候我全上供给您。”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
念亲悦还没给过其他人血液,这是第一次,她估测了一个时间。
“明天,明天这个时候还来这里。”
“算你识相。”他收起匕首。
“那我当贴身丫鬟的事?”
熊管家一张口便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牙齿,喉咙里发出毛骨悚然的怪笑:“第一次见有人上赶着找死的。”
“以利小公子有洁癖,你当他的丫鬟每天要把手洗到褪层皮,否则不能接近。他还怕有人传给他疫病,去见他之前要用浓酸洗三遍澡,去那的下人没有活到现在的。他甚至把他认为不干净的活人扔到老鼠堆里令其啃食。”
“你要是真想去,明天早上就去主人房见他吧。”他说完便咂巴着嘴离开了。
“多谢大人告知。”
念亲悦也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出禁闭室,颤抖的背影看起来很凄惨。
橙红的落霞伴着钟声在天际肆意铺展,霞光在她身上熊熊燃烧。
初春三月的冷天,她脱掉破损的防护服,露出一张大汗淋漓却嫣然含笑的脸。
兽人这种东西,自私又自大,绝对想不到自己会被一小口纯人类血液所操控。
那是她的血。
疫病刚发生的时候她走到大街上被一个半兽化的兔兽人袭击,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谁知那个兔兽人的牙齿刚咬到她的胳膊便愣住了,几个呼吸后就在她面前完全恢复了人形。
她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下午就在电视上看到了他,他已经完全兽化为成年人类那么大的兔子,因为捕食自己的纯人类妻子而被枪毙。
临死前他睁着猩红的兔眼,涕泗横流地对摄像机说遗言:“早上不小心……咬,咬了个纯人类,明明,尝到血就,就清醒了,可后来我,更想吃人了……”
所以,她推测自己的血能暂时缓解兽人的疫病,熊管家的反应也证明了。
如此既有了接近小公子的机会,又多了一个听话的兽人。
假如靠自己的血控制越来越多的疫病兽人为己所用……
回到寝室的念亲悦微笑着陷入了梦乡。
“兽人撕烂了我的肚子,”满脸是泪的妈妈对她痛哭,“为我报仇。”
念亲悦抽咽着醒来,睁开眼才想起自己已经是威灵顿将军府的下人了。
妈妈不可能和她说话的,十六年前她就死了。
她擦干眼角的泪,穿好防护服,戴上防咬项圈,在袖口里藏好手枪,便提着煤油灯去以利那里报道。
浓雾弥漫,走廊像蒙着一层灰布,灯光经过之处,可以看到墙上的壁画已经发霉了,金箔窗框略显斑驳,绣着繁复花纹的地毯红中带黑,奢华中处处显露着颓废。
十几年没住人的房子,就算刚打扫过也有萎靡不振的感觉。站在潮湿的冷雾里,真是不寒而栗。
大概是以利下令不许闲杂人等靠近的原因,一路上都没看到任何人。
念亲悦深吸一口气,正要敲响房门,背后突然袭来一阵强风。她下意识的转身,却直接被扑倒在地。
是已经兽化为棕熊的熊管家,他竟然一直在暗处等着她!
像一座山砸到身上,念亲悦闷哼一声,下意识地用手臂阻挡。
“啊!”
她的半截左胳膊都入了熊口!
肾上腺素飙升,感觉不到疼痛,只有心脏狂跳。
仅一瞬之后,熊管家便松开了。他没有继续撕咬咀嚼,牙齿刚刺入肉里就清醒了。
他喃喃道:“你的血……和昨天一样……”
既然尝到了,秘密暴露,非死不可。
念亲悦趁机拿出袖口的手枪,扣动扳机——
“砰!”
一道残影席卷而来,她身上骤然一轻。棕熊被狠狠甩晕到地上,“咚”地一声轰响,整栋楼都跟着震动。
该死,差点就能顺理成章杀掉熊管家了。
是谁这么好心的多管闲事。
念亲悦看向来人。
翰德也看向她。
兽人视力极其好,在念亲悦只能在晨雾中看到对方模糊的轮廓时,翰德却可以细致的观察她。
她身形单薄却挺立,身上的防护服整个被撕烂了,底下的白衬衣破损带血。脖子缚着红色的皮质项圈,上面镶嵌着冰冷的金属铆钉,衬的她肤色极白。
因身负重伤而紧抿下唇,眼神却毫无惧意。溅出的几滴血从脸颊滑落,像绯红血雨打到霜白梨花之上。
甜腻的血腥味融到雾气里,让人欲罢不能。在震惊与心疼之前,生理反应最先出现,翰德条件反射般分泌了口水。
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喉结来回滚动了好几次,最后他哑着嗓子问道:“怎么是你?”
随着翰德一步步走近,念亲悦眼睛眨巴几下,才在大雾里看清是谁。
白发被沾湿,凌乱随意地披散着。深邃的蓝眼睛,锐利、饥渴,像狼埋伏在草丛中等待着捕猎,透露出非人的诡异。
“翰德?”她有点不确定。
翰德只有名,没有姓。身为一个犬科兽兵,他以前有一身腱子肉,看起来强壮又健康,现在却瘦到骨骼突出,左脸还多了褐色厚痂的伤口,如同一块美玉缝了粗糙泥巴。
五官是他,气质却变了。整个人像她姑姑家墙角的黑绿苔藓,滑腻腻、湿漉漉,半死不活,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嗯。”翰德应的干脆利索。
真是他啊……
去年夏天甩掉的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