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圯点开看，是时嘉恒通过班群发来的申请，他的指尖在“通过”那儿犹豫了片刻，还是按了下去。
下一秒就收到了两千块的转账。
时嘉恒说：“小费。”
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时嘉恒那副欠揍的模样，八成是想看他为了两千块钱抓心挠肝、恼羞成怒的乐子。
林星圯闭了闭眼，按下心头翻涌的情绪，点击收款，回了句“谢谢，”而后放下手机，对着厨房喊道，“外婆，别忙活了，我俩出去搓一顿。”
时嘉恒盯着屏幕上的“已收款”三个字人都傻了，没想到林星圯真的会收钱，一秒钟都不带犹豫的。
清高如林星圯，不应该礼貌谢绝，如果硬给就气得骂他两句吗？不应该拉黑他，又被他哄着加回来，义正辞严说什么也不收钱吗？不应该不为五斗米折腰，直到他用钞能力让林星圯屈服，狠狠过一把金主瘾吗？
林星圯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收就算了，怎么就说个“谢谢”就完了，都不知道把他当成摇钱树好好巴结一顿，最起码也该再叫一声“哥哥”吧！
时嘉恒一拳砸进棉花里，浑身不得劲，气得从床上爬起来对空气用力挥了两拳，又缠进被子里上天入地滚了好几圈，折腾好久才露出一张红得如同熟虾的脸。
他还不信林星圯能永远这样情绪稳定！
时嘉恒心生歹念，拿起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在？看看腿^^”
消息发出去，时嘉恒耀武扬威地吹了一口气，额前的碎发微微扬起又落回去，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得意的神情。
这下看林星圯怎么办！
然而，过了两个小时对话框那头都没动静。
时嘉恒连吃饭都时不时打开手机瞅一眼，林星圯迟迟没有回复，他们俩聊天框都被垫到底下了。
该不会是生气了？难道自己被拉黑了？
时嘉恒心头一震，连忙点进林星圯的朋友圈，看到那行“仅展示最近三天”才松了口气。
一整晚，时嘉恒都心神不宁，吃饭、看电视时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向不管儿子死活的时郡都好奇道，“是不是谈恋爱了？魂被哪家姑娘勾跑了？”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手机屏幕才终于亮起来。
看到林星圯的头像那瞬间，时嘉恒猛地像安了弹簧似的从沙发上蹦起来。
“这么兴奋，”韩莉吓了一跳，“复旦给你发录取通知书了？”
时嘉恒没心思开玩笑了，急匆匆跑回房间，只留下一个火急火燎的背影。
他扑到床上迫不及待点开未读消息，林星圯没接受也没拒绝，很暧昧地发来一句：“这是另外的价钱。”
时嘉恒兴奋地手都攥紧了，喉咙也有些发紧，一开始他还以为林星圯会气急败坏地骂他一顿，没想到现在看来还真有戏。
真的会发吗？
会不会发，到底会不会发啊？
时嘉恒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当机立断又转过去两千。
对面又是很久没有回应，时嘉恒的手指一直停在聊天页面，每回屏幕快要熄灭时就连忙点亮，明明暗暗等了好久，林星圯才传过来一张照片。
没等点开放大，时嘉恒的呼吸就有些不稳了。
照片没有露脸，林星圯站在镜子前，穿着红格子短裙，黑色的过膝袜包裹着雪白修长的双腿，袜边勒着腿根白嫩的皮肉，压出一圈柔软的凹陷，衬得袒露在外的肌肤丰腴柔软，只是看着都能想象到摸上去细腻的手感。
时嘉恒听见自己心脏的擂鼓声，手指马上要触摸到屏幕，又急忙收回来。
“满意吗？”林星圯问。
时嘉恒调整呼吸，仿佛打字的速度足够慢，就能让对面感觉到他很淡定，“不错。”
他两指放大又缩小，仔仔细细地观察那张照片，不错过每一丝细节。照片背景应该是在林星圯房间里，透过窗帘的缝隙能看到外头黑咕隆咚的。
时嘉恒突然心头一动，直觉这张照片是林星圯现拍的，又不敢问，神使鬼差地点下“保存”，退回聊天界面时发现林星圯不但把钱收了，撤回了照片，还发来一个小兔子转圈的表情。
呼，幸好他眼疾手快！
不对，这只兔子怎么看怎么像林星圯……
时嘉恒心里乱糟糟的，没再回复，林星圯那头也没了动静，仿佛他们只是一手交钱一手发图，纯洁的金钱关系。
时嘉恒退出微信，又点开私密相册，把那张价值两千块的图翻来覆去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甚至闭上眼睛都能在脑海里清晰地想起每一处细节。
夜深人静，时嘉恒习惯性地在睡前点开淘宝，不知道大数据又是怎么精准监测的，首页赫然出现一条胸口有大大蝴蝶结的粉红色公主裙。
他想都没想就点了进去，不由自主地幻想模特变成林星圯。
如果是林星圯穿这一身，应该比模特还带劲。
时嘉恒莫名有些燥热，鼻头发痒，好像要流鼻血，连忙拿起床头的矿泉水瓶喝了两口。
咳，肯定是空调太干了。
时嘉恒一发不可收地看了整整半个小时淘宝，购物车突然多出了十几条裙子。气质淑女风，邻家妹妹风，青春学院风，千禧辣妹风……
他第一次知道裙子还有这么多种风格和款式，一边添加一边心猿意马地幻想这些穿在林星圯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除了这些裙子，“猜你喜欢”的界面还给他推荐了一些漂亮配饰，发箍，项链，耳环，小腿袜，丝袜，渔网袜……
看到那双黑色渔网袜，时嘉恒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撕开”，体内仿佛蹿过一簇火苗，暗骂了声就急忙按下锁屏。
时嘉恒深呼吸好几次才强迫自己入睡，睡得不踏实，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
他梦到林星圯穿着女仆装，脖颈戴了坠着铃铛的项圈，乖巧地跪坐在他的床边，裙尾像是绽放的花瓣，黑色丝袜包裹的小腿纤细笔直。
林星圯歪着脑袋，漆黑潮湿的眼珠向上看，头顶毛绒绒的猫耳朵很机灵地抖动了两下，羞涩腼腆地朝他笑了笑，嘴唇一张一合。
“时嘉恒……”
第二天清晨醒来，时嘉恒像托马斯蒸汽小火车似的，两个耳朵都在往外吐热气腾腾的白色烟圈，浑身滚烫，唯独床单潮湿冰凉。
时嘉恒一阵眩晕，像潜水般的喘不过气，过了好久疯狂跳动的心脏才落回原有的位置。
他纠结地捂住脸，脑子乱的像一锅粥，左思右想得出结论——
他对林星圯起了兴致，只是因为林星圯不知廉耻地穿了女仆装而已！
他是直男，女仆装和猫耳是很正常的萌点，谁穿并不重要。
时嘉恒强迫自己如此思考，还真觉得很有道理。要是林星圯穿的就是普通侍应生的衣服，他也不至于如此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时嘉恒又去了那家咖啡厅。
还是同昨天一样柔和的灯光，轻快的动漫主题背景音乐，墙上贴满了二次元海报。时嘉恒从进了门，目光就牢牢被林星圯吸引。
今天林星圯穿的是标准的女仆裙，黑白配色，没有昨天粉色的惊艳，但低调规矩的样子看着像是很好欺负。领口开得有些低，看得到凹陷的颈窝和漂亮的锁骨。
时嘉恒还是喜欢看他穿粉色，像是诱人可口的覆盆子奶油冰淇凌。他坐在会员专属卡座，正好看到橱柜里有一块Kitty猫图案的粉色蛋糕，指了指道：“我要那个。”
“好的，”林星圯微微颔首，“您稍等。”
他转身时裙角不动声色地扫过了时嘉恒的手背，留下一片细微的痒意。时嘉恒被烫到一样猛然收回手，觉得手背像是被小猫的尾巴蹭了过去。
他的心也跟被猫挠了似的有些发痒。
林星圯很快端着托盘回来，坐到时嘉恒旁边，自然地拿起刀叉。
“不用！”
时嘉恒出声阻止，想着不能只有自己出丑，于是扬起下巴：“我要喂你。”
林星圯眼眸闪过疑惑，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时嘉恒强装镇静，拿起叉子挖下一块蛋糕递过去，绵软的奶油贴近对方红润饱满的嘴唇。
林星圯垂下眼眸，微微张开嘴含住蛋糕，唇边沾了些许白色的奶油，他伸出嫩红的舌尖一卷，舔得干干净净。
时嘉恒看得出神，心脏又疯狂跳动起来，情不自禁地滚动喉结。
“好……好吃吗？”
“很甜。”
林星圯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密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小片阴影，表情看不出喜不喜欢。
隔壁的客人都在玩桌游，大都是拼桌的，有个男生凑过来邀请他们一起，一双眼睛贼眉鼠眼地往林星圯身上瞟。
时嘉恒对上他色眯眯的眼神，忽然就有些不爽：“不去。”
“来呗，人多才有意思。”男生不依不饶，又对林星圯献殷勤，“你来，我们这几桌都算你业绩。”
时嘉恒故意一言不发，装出事不关己的样子，耳朵却支了起来，他想林星圯要是答应了，那他现在就翻脸走人。
可是林星圯也毫不迟疑地拒绝了，男生悻悻而归，临走前还颇为羡慕地看了一眼时嘉恒。
“这样你不会被扣工资吗？”时嘉恒得了便宜还卖乖，故作惊讶地问，“那可是客人邀请你。”
林星圯侧过目光瞅了他一眼，那眼神让时嘉恒觉得自己的想法都被看穿了。
“把你哄开心，我就不会被扣工资。”
时嘉恒听得郁闷，就不能说得好听点吗，非要把交易属性讲得这么明显。
他在心里吐槽了好几句，又催着林星圯找些游戏来玩，只是两个人的桌游有限，最后林星圯从柜子里拿出一盒纸牌，教了时嘉恒些简单的玩法。
前几局时嘉恒玩得还不太熟练，断断续续把虚拟金币输了个干净，林星圯有意放水，到第三把终于让他赢了一回。
时嘉恒像是长了尾巴都会翘到天上，扬起眉毛目光期待地看向旁边的人。
林星圯有些好笑：“要我夸你？”
“谁稀罕！”时嘉恒从鼻腔冷哼了声，一边说着，一边不争气地耳根到脖颈都红了一片。
他最近在学车，晒得比高三的时候黑了些，两人打牌时手放在一块，衬得林星圯像白雪公主似的。
时嘉恒突然想起电影里赛车和热恋同时发生的浪漫桥段，脑袋一热，脱口而出道：“等我考到驾照了，让你坐副驾驶，带你兜风。”
林星圯侧过眼眸，配合地眯起眼睛笑了笑，声音平静：“行啊。”
看到林星圯的笑容，时嘉恒一瞬间整颗心像是陷进剩下清凉冰爽的的汽水里，气泡咕噜咕噜向上升起，他也一阵头晕目眩。
但是下一秒，时嘉恒猛地想起今天早上看到床单时满心的错愕，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提醒自己只是来玩玩，打发暑假无聊的时间，绝对不能掉沟里去。
林星圯穿女装再好看，也是个带把儿的男的。
说到底，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几天时嘉恒每回都去咖啡店把捉弄林星圯当作日常任务，但次次都是他脸红心跳地逃命似的推开店门跑出来，盛夏的热浪扑在脸上，显得他整个人更加狼狈。
难道他还真的逃不出林星圯的手心了？
时嘉恒对林星圯越是日思夜想，对自己钢铁直男的属性也越来越怀疑。
但他就从没想过，“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时家继承人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如果屡战屡败，那就屡败屡战”，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有朝一日，他能面无表情地从那家咖啡店走出来，这一关才算真正过了。
更何况他学车的那家驾校正好离咖啡厅不远，大热天难得有个环境好空调开得足的地方，学完车路过，想不进去都难。
想到这儿，时嘉恒愈发理直气壮起来。
但当时嘉恒又一次来到咖啡店时，却从经理嘴里听到林星圯以后不在那儿打工了的消息。
时嘉恒愣了愣神，心里突然没来由有些失落，急切地追问：“你们辞退他了？”
“怎么会呀，小林干活利落形象也好，我巴不得多留他几天呢。现在不正好高中也快放假了吗，他去做家教了。”
经理体贴地拍拍他的肩膀，像是安慰一个失恋的人。
一个失恋的年卡会员。
时嘉恒没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天空湛蓝高远，路边梧桐树的叶子绿得苍翠欲滴，他的背影走在中间，有些束手无策的落寞的样子。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去过那家女仆咖啡厅。
六月底，出了高考成绩后班长在群里发消息，组织同学参加谢师宴。
时嘉恒还没从失魂落魄里缓过来，听到这件事顿时来了精神，私聊班长问：“林星圯也会去吗？”
“那肯定啊，他可是咱们市的高考状元，还要上台致辞呢。”
时嘉恒整个人都亢奋起来，他向来不爱参与集体活动，但一想到能在谢师宴上见到林星圯，他就破天荒地向班长保证，这回一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