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华宁合上《高原急救手册》时，窗外的梧桐叶正扑簌簌跌进黄浦江。父亲留下的青铜听诊器躺在书页间，泛着冷冽的青光。
三甲医院的调令压在镇纸下，"西藏阿里地区医疗支援"几个红字刺破暮色，像手术刀划开霓虹灯织就的锦绣。
浦东机场的登机广播响起时，她最后看了眼手机里的照片——父亲站在战地医院废墟前，身后是炸成麻花状的救护车，胸前听诊器沾着不知是谁的血。
看着母亲在微信的挽留，她只是抿了抿唇 ，把手机关机。
飞机降落在拉萨贡嘎机场时，稀薄的氧气给了叶华宁一记闷拳。
她扶着行李车剧烈咳嗽，瞥见玻璃幕墙上自己的倒影：苍白的都市皮肤正在高原紫外线下瑟瑟发抖。
通往阿里的越野车在无人区抛锚两次。藏族司机多吉用牛粪生火取暖，火光舔舐着叶华宁带来的《格萨尔王传》。
"医生也信这个？"多吉指着史诗里的战神画像。
"信。"叶华宁温柔地笑了笑，往火堆里添了把沙棘枝。
"我信所有能救命的东西。"
第七医疗站的铁皮房出现在视野时，暴雪正把天地搅成混沌。叶华宁的白大褂瞬间冻成铠甲，听诊器金属头黏在锁骨上，撕下一小块皮肉。
医疗站比战地照片更荒凉。藏药柜与高压氧舱并排而立，泛黄的世界地图用红笔标注着海拔：5191米。藏族护士卓嘎递来酥油茶，手背的冻疮裂痕像干涸的河床。
"叶医生，央金嬷嬷..."
卓嘎话音未落，铁皮门已被狂风吹开。七十岁的藏族老阿妈赤脚站在雪地里，怀里的转经筒嗡嗡作响，脚踝肿得发亮，渗出的血水在雪地上印出莲花。
叶华宁跪在水泥地上调配冻伤膏。藏靴里的暖贴早已冷透，橡胶手套浸着脓血变得滑腻。
老阿妈突然抓住她的手，将转经筒塞进她怀里。鎏金筒身刻着六字真言，轴承却是用子弹壳改造的。
"央金嬷嬷说，这是她儿子留下的。"卓嘎轻声翻译，"他在班公湖巡逻时..."
窗外传来金属与冰雪的撞击声。终于，抵达了医疗队。
她的行李很少，除去这个小箱子，她孑然一身。叶华宁把自己安顿好后在医疗队转溜了几圈。
西藏的医疗队，驻扎在高原的深处，仿佛与世隔绝。清晨，阳光从雪山之巅洒下，金色的光芒穿透稀薄的空气，落在简陋的医疗站屋顶上。风从山谷间呼啸而过，带着凛冽的寒意，吹动门前那面褪色的红旗，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你就是新来的医生？”
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叶华宁抬头，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那。
他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像是被高原的阳光晒透了，面庞棱角分明，眼神坚毅，像是藏地雪山上的岩石，冷硬而沉稳。他穿着一件旧旧的白色大褂，袖口有些磨损，显然是常年在这片高原上奔波的结果。
叶华宁眨了眨眼，声音清脆，“是的，你好，我叫叶华宁。”
男人点了点头，走进来，步伐稳健，像是习惯了高原的稀薄空气。他伸出手，手掌宽厚，指节粗大，显然是常年干体力活的手。“我叫扎西，这里的驻藏医生。你刚来，可能还不适应，高原反应严重吗？”
“还好，就是有点头晕，不过没关系，我适应能力强。”
扎西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他见过不少新来的医生，大多数刚到这里时都是一脸疲惫，甚至有些抱怨。
而且叶华宁的长相没有攻击性，她的身材纤细，长发乌黑柔顺，皮肤白皙细腻，眉眼如画，仿佛是温室中的花朵。
可他又觉得就该如此，因为眼前的这个女孩，眼神却熠熠的，坚定又有力量，像是带着一股子倔强的劲，仿佛这片高原的风雪根本压不垮她。
“你倒是挺乐观的。”扎西淡淡地说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几分欣赏。
叶华宁笑了笑，什么都没说，眼睛弯成了月牙。
扎西没再说什么，转身指了指门外：“走吧，我带你去看看这里的情况。你刚来，得尽快熟悉环境。”
叶华宁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出门，迎面扑来一阵冷风，带着高原特有的凛冽。她缩了缩脖子，却依旧挺直了背，像是生怕被人看出她的不适。
扎西走在前面，背影宽阔而坚实，像是这片高原的守护者。他的步伐不快，却每一步都踩得稳稳的，仿佛脚下的土地是他最熟悉的伙伴。叶华宁跟在他身后，脚步轻快，像是随时准备跳起来似的。
“这里的气候比较恶劣，冬天特别冷，夏天紫外线强，你得注意防护。”扎西头也不回地说道，声音低沉而平稳。
叶华宁点点头，虽然扎西看不见，但她还是应了一声：“嗯，我会注意的。”
走了一段路，扎西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叶华宁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因为这里需要医生啊。”
扎西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想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最终，他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往前走：“希望你能坚持下来。”
“当然” 她知道，再冷的风雪也挡不住她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