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言睁眼所见便是青绿的屋顶,竹制的小屋并不大,近处的长桌上放着许多瓶瓶罐罐,浓重的药香味溢满了屋子。
她只记得被传送到一处田野上,周身剧烈疼痛加上体力不支,未行几步便昏迷过去。
阵法的伤害加上药丸的反噬,她又强行催动法力杀人,再消耗下去可能真的会爆体而亡。
七人行阵,仙魔妖俱全,如果她没认错的话,其中的仙门长老不只黄竖一人。蛇鼠一窝只为杀她?大抵没有那么简单。
“阿芸快来!她醒了!”浅紫色衣裙的女子推门而入,刚好和浮言四目相对,眼底尽是欣喜。
她走上前将浮言扶坐在床上,关心道:“可还有哪儿不舒服,你已经昏迷五日了。”她又叹了口气,“小友应是才结丹吧,筑基升至金丹期着实需要适应,太过急切反而容易走火入魔。”
金丹期?!
浮言闻言立即运转法力感受体内灵力波动,数次尝试之后,她终于沉重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真的……从大乘初期跌到金丹初期了。
“阿芸快点呀!她吐血了!”紫衣女子又焦急地冲门外喊道,同时取出手绢擦掉浮言嘴角的血迹。
急火攻心,她真真是气得。
浮言注意到女子胸口所绣的紫色花朵,又看到门外有盛放的紫色花束,她疑惑道:“这里是……万芫宗?”
万芫宗,因初代宗主甚喜芫花,宗门上下种满芫花。全宗涉猎广泛,以丹药医术闻名,也修符箓、阵法。
“姑娘认得我们?”
出声的女子眼覆白纱,身着同样的紫色衣裙,徐徐地从门口步入竹屋。
浮言摇了摇头:“我只是认得芫花。”
“我是万芫宗素夕真人座下弟子司芸。”司芸行至床前,手轻轻地放在浮言手腕上,丝丝灵力漫进她体内。
半晌后,她平静道:“你伤的很重,如今愈合的也只是些皮肉之伤,内伤还需好好静养。”
“那日我们去山下采药,看到你倒在药田里,脸上衣衫上都是血,你是怎的受了这么重的伤呀?”紫衣女子端来药碗,黑色的汤药苦味蔓延。
她顿了一下似是想起什么,又笑盈盈道:“噢对了,我叫崔安安,是阿芸的师妹,小友怎么称呼呢?”
“叫我阿言便好,”浮言一口喝完汤药,从容回答:“被人埋伏,反击然后受伤。”
崔安安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司芸拉开床尾的白色帘子,露出内里的一张矮榻,榻上躺着一位昏迷的男子。
司芸展开布包,里面是大小不一的银针,她取出一根银针,慢慢地扎进了男子耳侧。
见这般行云流水的动作,浮言有些疑惑:“她眼睛是能看见的?”
崔安安眸中流露出淡淡的哀伤,她答:“阿芸她少时眼睛受过伤,视物模糊,修炼后才有所改善,能够看见大致形象,但眼睛畏光所以覆上白纱。”
她收回情绪,又继续道:“此人是半月前在南海边遇到的,浑身湿透不省人事,身上伤痕倒是不多,但一直昏迷不醒不见好转。”
南海边……
浮言走近床榻,榻上的男子轮廓分明,鼻梁英挺,神态安详平静,即便双目紧闭也不掩俊朗本色。
她指尖法力闪烁,点在了男子眉心,少顷,一双冰蓝色的角从他头上冒出,泛着莹莹蓝光如玉般玲珑剔透。
收回法力后,蓝角消失,她面无波澜道:“是龙族。”且应当不是普通龙族。
崔安安和司芸皆是一惊,龙族向来与世无争,独善其身,不参与仙门活动也甚少往来,基本于她们只是在传闻中听说过。
“龙?!龙族?”崔安安蹲在榻前,目光炯炯地盯着男子,兴奋道:“所以刚刚那个是龙角吗?好漂亮呀!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龙角呢。”
她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男子肩膀,又问道:“那他的鳞片呢?也是这么漂亮吗?哦不对,阿言你有看出他为什么昏迷不醒吗?”
“他好像被一种术法锁在梦里了。”浮言从乾坤袋里拿出一颗湛蓝色圆珠,手掌般大小的圆珠闪烁着晶亮的光彩。
“是妖丹么?”司芸疑惑道。
“嗯。”准确来说是鲛丹,是她很早以前斩获的,这对她来说作用不大,所以便一直闲置在乾坤袋内。
“你们退后一些。”浮言朝鲛丹内注入法力,掐诀画阵。鲛丹缓缓上升停在男子心口上,湛蓝色阵法光芒升起。
“徒手画阵!阿言你好厉害!”崔安安惊叹道。
男子被笼罩在法阵中,黛蓝色的锦袍在光芒下熠熠生辉。原本平静的神情逐渐显露出挣扎痛苦,眉头蹙起薄唇紧抿,细密的汗水也渐渐布满额头。
他脸上生出了些许银色的鳞片,胸口有锐利的鳞片刺穿了锦袍,亦有银鳞在手臂上蔓延开来。银色的鳞片有些透明的色泽,看上去锐利坚硬,辉光粼粼散发着炫目的光彩。
崔安安早已目怔口呆,喃喃道:“太漂亮了……”
浮言却被男子胸口的丛鳞吸引了注意,那丛鳞片的光彩更为炫目,她能感受到其中的纯粹灵力,十分充沛。
阵法持续良久,终于鲛丹法力散尽融入了男子体内。他痛苦的神色逐步缓和,身上的鳞片亦有在消失的趋势。
浮言未做犹豫,眼明手快地俯身摘下一片男子胸口的鳞片,抱歉道:“得罪了。”
起身时,她正好对上一双恍惚的眼眸,眼眸明亮清澈仿若带着大海的气息,盯了她须臾后又脱力般瞌上。
崔安安讶然道:“阿言你这是?”
浮言抹去嘴角的血渍,刚刚行阵法力消耗过多,又牵动了伤口,她神色自若道:“他应是无碍了,不时便会醒来。待他醒来后麻烦帮我转告他,这鳞片我取走了,就作为救命的报酬吧。”
她又从乾坤袋中取出两支灰白色的羽毛,像是某种鸟类的羽毛,长而尖,也不似普通羽毛的柔软,倒有些如刀锋般锋利。
这是数斯鸟的羽毛,能如符箓一样储存一道法力。她当时斩杀数斯鸟时,妖物自爆,她以法力抵抗,却有羽毛如利刃般插入肩背。后来她包扎伤口,本意用法术毁掉羽毛,法力却被其吸入。
她将那六支羽毛收好,每突破一层便留一记刀诀在内,算作个记录。如今四支羽毛,分别收入了合体初、中、后期,以及大乘初期的——一记猛攻。
“多谢两位相救,”浮言将羽毛交于司芸和崔安安,“这羽毛收入了一记攻击,必要时可用法力催动避险。”
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司芸接过羽毛,终于启齿道:“小友很是神秘,但或许是一种直觉吧,我总觉得你并非坏人。”
崔安安拿着羽毛左看看右瞧瞧,很是新奇,亦点头道:“我也这样觉得,话说这羽……”
“安安!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秘境?”
洪朗的男声打断了崔安安的话,紫衣男子飞奔而来,气喘吁吁道:“实余山明日会开秘境试炼,我们现在过去还能在天亮前赶到。”话罢他才注意到浮言,似是愣了一瞬,方疑惑道:“这位是新同门吗?总觉得有点眼熟。”
崔安安一掌拍在男子肩上,撇了撇嘴,当即揶揄道:“我看你看谁都眼熟!这是阿芸的病人。你不是去太元派参加典礼了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男子摆了摆手,表情一言难尽:“别提了,本来想一睹翊云仙尊真容,结果人没看到,全看热闹去了。”说着他突然凑近了身子,声音也随之压低,“翊云仙尊杀了四位长老,两位是太元派的,两位是乾乐宫的,听说死状极为惨烈。乾乐宫死活要讨个说法,太元派内也人心惶惶,但翊云仙尊早就不知所踪了。本来这位仙尊就是横空出世,极少人见过真容,留掌门一日缄默不言,此事便一日悬而未决。”
崔安安听的津津有味,未曾注意到浮言一闪而过的紧绷神色,她忙不迭追问:“那后来呢?有找到翊云仙尊吗?”
“哪找得到啊,留掌门迫于压力在三日后祭出一张画像,然后对翊云仙尊下了追捕令。”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实名怀疑翊云仙尊是留掌门的亲眷,不然怎得出了这般严重的事情,还要三日后才拿出画像。”崔安安翻了个白眼,流露出对关系户的鄙夷,蓦然话锋一转,她眼睛一亮:“所以他长啥样呢?好看吗”
男子点点头,做出评价:“算得上是个清俊的男子,”他又轻咳两声,挑了眉稍,“不过与我相比,还是逊色两分。”
男子?
浮言眉头轻蹙,迷惑不解,不知留运晟此举是单纯的护她,还是别有目的。
但四位长老,倒是有些出乎意料。这群人到底在串通密谋什么大业,让她有些心生好奇了。
崔安安闻言无语扶额,又拉过他介绍道:“这是司芸的哥哥司陵,是宗主的亲授弟子,他和你一样也修的阵法。”末了她又冲着浮言娇俏一笑,夸赞道:“不过我觉得阿言你的阵术要比他好。”
“你就是对我有偏见!”司陵不满抱怨,又继续道:“实余秘境据说奇珍异宝极多,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我罩着你!”
“得了吧,就你这元婴初期的修为,我怕连你自己都护不住。这种秘境太危险了,我不去。”崔安安拒绝的毫不犹豫。
司陵眸光逐渐暗淡,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想着或许能找到一些稀世灵药,治疗阿芸的眼睛。”
“不必如此,我早已习惯了。”司芸神情未变,语气平静。
崔安安愣怔片刻,即刻回道:“我和你一起去。”
司芸还想再劝,手却被崔安安轻轻握住。
崔安安粲然一笑,安慰道:“阿芸你不必担心,我有好多传送符,打不过的话我还能跑呀。”
奇珍异宝?或许秘境里也会有她想要的东西,浮言随即询问:“你们何时出发?我同你们一起。”
崔安安错愕,略有些担心道:“阿言,你伤还未痊愈,不必如此冒险。”
“无碍,阵法对法力消耗不算大,我也想去寻些上等灵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