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个暑假把你们都放野了，谁偷懒，谁练了，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往起来踢！”
练功房内悠扬的琴声与老师嗔怒的叫喊声意外和谐，一群蓝色上衣黑色练功裤的男生腿上绑着沙袋，早已失去了表情管理，只恨不能用牙叼起腿上的沙袋。
“孟卓，说你呢，好好踢，你看看你旁边的弋瀓，再看看你自己，再偷懒你中午饭别吃了！”沈铭直指仗着自己在角落位置不容易被发现的孟卓，吼声震得天花板都在微颤。
弋瀓偷瞄了一眼已经在崩溃边缘的孟卓，小声低语：“马上结束了，撑住。”
音乐声随着众人的力竭戛然而止，一个班多半人瘫倒在地。
“橙子橙子，我不行了，今天我要好好补补，你请我去金眼睛吃土豆仔□□，好不好，好不好？”
弋瀓伸手拽起躺尸在地的孟卓，微笑道：“要吃就快点起来，等会我还有事，咱们快去快回。”
听到有好吃，孟卓瞬间腰不疼腿不酸，就着拉住自己的手攀爬起身，两人换好鞋便直奔校外。
9月的京都舞蹈学院还是绿荫葱葱，正午的阳光透过枝丫在两人脸上印下点点斑驳。路过宣传栏时，恰巧碰到两个陌生面孔的女生，站在宣传栏下嘻笑着看向弋瀓和他身上的大型人体挂件。
“快看快看，那边几个应该是大一新生吧？肯定不是看我的，绝对是被你这妖孽长相迷惑住了。哎，你说说你，白长了张这么漂亮的脸，恋爱都没谈过，我要是你，有那么多人追着屁股后面表白，我早就——”没等孟卓把话说完，一个篮球径直砸在宣传栏上，外层的玻璃应声碎裂。
“小心！”弋瀓并步冲过去把宣传栏下的女生推开了几步，随之而来是背后的痛之入骨，感觉有灼热的液体顺着脊背蜿蜒而下。弋澂背过手抹了一把，翻手摊开，一抹殷红映入眼帘，紧接着什么都看不清了，耳边只有孟卓惊惶无措的叫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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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医生，这个病人是早上最后一个了，看完了您就可以去食堂吃饭了。”导诊护士轻扣了三下门框，对着电脑桌前录入病人资料的医生说道。
“好的，谢谢你。”许亦卿开好检查单，叮嘱病人先去缴费做检查，等检查结果出来以后再看结果，送走最后一个病人，仔细洗过手，才朝洗手间走去。
几个导诊护士凑到一起，叽叽喳喳着：“哎，珍珍，那个帅哥就是你们今天新来的那个从申城回来的心外科博士嘛？个子好高呀，有没有2米呀？长得也太帅了吧，多大了？有没有女朋友？”
“别想了，许亦卿，身高195，申城F大本硕博联读，副主任医师，之前一直在申城医院，今天第一天来上班。而且，我跟你们说，”珍珍半掩住嘴，压低声音，“他是京都医科大附属二医院院长的儿子，今年才28，年轻有为，不是咱们能肖想的……”刚刚提醒许亦卿吃饭的珍珍长吁短叹着。
“珍珍，你们许医生呢？”迈着大步走来的急诊护士打断了兀自沉浸在感叹中的珍珍。
刚从洗手间出来的许亦卿正准备去食堂，听到有人叫他便停住脚步，“怎么了？”
“许医生，梁医生让我找你去给一个病人做超减张缝合，一个京舞的学生，玻璃扎的有点深，他老师说怕留疤，你知道我们急诊……”
“走，我跟你过去，梁辛人呢？”没等听完话，许亦卿大跨步往楼下急诊走去，身后的急诊护士被迫跟在身后开启竞走模式。
“梁医生在手术室还没出来呢，他说你技术比他好，找你就可以。”急诊护士真想把这许医生的腿砍掉一截，快走死她了，又不能用跑的。
“哼，他倒是会给我找活！”大长腿加持下，许亦卿没两步就迈进了急诊室。
楼下急诊室里，弋瀓趴在病床上还没醒，旁边的急诊医生正在给他清创，做缝合前准备工作。
许亦卿走过来，带上手套，凑近仔细观察着背后的伤口，淡淡的苦橙花香穿过口罩沁入鼻息，许亦卿微微怔了怔。
“患者晕血，人目前是昏迷的，其他小伤口没太大问题，只有这道比较深，我们缝合是没问题，这个深度让我们来估计会留疤，但是送他来的老师说尽量别，毕竟是跳舞的，上半身留疤不好看也不方便，梁医生在手术室，他说找他找你都一样。”
许亦卿只看了眼伤口，便跟尚在平复呼吸的急诊护士交代：“准备一下5-0#可吸收线，6-0#无损缝合线，减张贴，跟他老师说一声，这个恢复期多注意等恢复好了应该看不出来。”
被来回扒拉伤口的弋瀓疼醒了，挣扎着想翻身坐起来，被一双大手按住，“别乱动，伤口还没缝合。”许亦卿避开伤口按在他肩胛骨位置。
“疼……”，病床上的人低声呜咽着，因疼痛微微颤抖的双手无助地抓挠着眼下能抓住的一切东西。
许亦卿低声安慰着微微发颤的人，“你别动，等会缝针我会给你上点局麻，到时候就不会疼了，千万不可以乱动，不然留疤了就不好看了。”
急诊护士拿来了缝合线，许亦卿在伤口附近打了局麻，隔了会问道：“现在还疼吗？”
床上趴着的弋澂摇了摇头，许亦卿小心地分层缝合着伤口，手下的伤口被一层层缝合，原本颤栗的人也像是被缝合线封印一般，逐渐没了动静。
“怎么样了，搞定了没？”梁辛大喇喇踏步进来，抻着脖子看许亦卿做最后收尾，“不愧是曾经九院练出来的，这技术跟整形科那帮大佬有的一拼啊。”
“所以这就是你奴役我的理由？”许亦卿将减张贴一张张贴好，言语中没留丝毫余地。
“什么是发小？不就是要两肋插刀嘛！”说着还伸出两指，轻戳了一下许亦卿的肋骨，被许亦卿偏头横睨了一眼。
“好了，叫他老师来一下。”许亦卿正要起身，感觉衣服被人拽着，低头看去，才发现白大褂衣角被一只骨节分明且分外白皙的手攥着，轻扯了一下，没扯出来，索性放弃了，继续坐回原位。
这时候他才有空仔细端详病床上趴着的人，纤瘦的身材，个子不矮，上半身染血的衣服在伤口清创的时候已经被剪开丢在了一边，露出来的上半身皮肤白到透光。一只手攥着他的衣角，一只手紧紧拽着床单，随着绵长呼吸而耸起的肩胛骨犹如两座峰峦，在新雨后腾起的缭绕水雾中起伏。
浅金色的头发带着点微卷，被汗水洇湿的几缕贴在额前，睫毛长而茂密，还挂着未来得及落下的泪珠，由于头侧躺着，眼泪在眼窝和高挺鼻梁间形成了一弯极浅的水潭。虽然还有点稚气未脱的婴儿肥，但五官轮廓已鲜明异常，要么是外国人，要么就是混血。正想拍醒睡熟的人，就听到几声急促的脚步靠近。
“医生你好，我是他老师，请问孩子怎么样了？有没有问题？”沈铭焦急追问着，眼神还不忘看向床上人背后的伤口，不看还好，一眼过去惊得嗓音提高了几个八度，“这个怎么肿得这么高？这以后上台怎么遮得住啊！”
“老师您来，我跟您说一下，这个是超减张缝合，是从皮下组织开始分层，一层层缝合起来的，这样一定程度上可以预防瘢痕增生，减少伤口的张力，你看这里。”
许亦卿指了指背后凸起的缝合伤口，“软组织短时间内不能立即恢复正常，所以现在看伤口是凸起的，明天会有局部淤青肿胀，这些都是正常情况，通常7天左右的时间局部淤青和肿胀就会逐渐减轻，这块凸起一般30~60天变平，不用担心的。”
医生解释的详细，沈铭被高高吊起的心稍稍落下一些，仍然不放心的问道：“那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在恢复期间最好每天用医用碘伏、医用酒精进行消毒处理，可以预防感染，5天以后来复查，看看伤口愈合情况。看着他年纪不大，恢复的应该很快，到时候估计就能拆线了，只要后期护理得当，不仔细盯着看是看不出来的。”许亦卿对着一脸担忧的沈铭继续安慰着。
“沈老师，要不先送橙子去病房吧，这里太多流血的了，别等会醒来看到了，又得晕过去一回。”陪着一起来的孟卓环顾着周遭的血腥弥漫，一脸担忧。
站在一旁默默围观的梁辛伸手探了探床上人的额头，温度有点高。
“量个体温，估计是发烧了，送我们科吧，有空床。”梁辛低头俯身细看了一眼床上侧趴着的病人，被颜值惊得怔愣片刻，咽了咽口水挺直身子开口询问：“哎，这孩子是混血还是外国人？要不要去国际部？”
“暂时不用了吧，先去医生您科室就好，等他醒了让他自己定。”沈铭看床上昏睡的弋瀓没醒，便帮忙临时做了决定。
梁辛偷偷与坐的板正的人耳语，“这小孩长得可真漂亮唉，跳舞的都这么漂亮吗，你这是被迷惑住了？”他的目光从病床上飘向正襟危坐的人，又被狠狠瞪了回来。
梁辛也不甘示弱，再次俯身压低声音贱嗖嗖地说道，“你没想法，处理完了还一直坐这里不走？你是不是要感谢哥哥我，给你这个机会，让你认识这么漂亮的小孩？今天中午饭是不是得你请客？”
“我谢谢你，你以为我不想走？你自己看看，被拽住了，我中午饭还没吃呢！”许亦卿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白大褂，“我为你两肋插刀，你是不是解决一下我的中饭？”他双手环臂，扯起一边嘴角对着调侃他的梁辛讪笑。
转运床被推过来，许亦卿起身，双手穿过趴在床上的人身下，托起后将人抱上转运床，“走啊，愣着干吗，送人去病房！还有，去给我打个中饭过来。”
“得嘞，我的许大博士，许大教授，小的这就去。”梁辛涎皮涎脸地打趣着，“哎，今年的秋天还真是燥热呢！”说完，便转身嘱咐沈铭去办住院手续。
等沈铭离开以后，许亦卿小声说教，“教授我勉强接受，但我不是禽/兽，看年纪估计这小孩得叫我们俩叔叔，你不要脸我还要，你赶紧给我闭嘴。”
要不是这人跟自己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他真想直接把人踹飞出去，横眼偷瞄着另一边推床的学生，没有什么异常，应该是没听到梁辛刚才放出的那番厥词。许亦卿叹气，他可不想第一天上班就碰上大型社死现场。
把人送到病房安顿好，梁辛去食堂打中饭，许亦卿再次试着轻扯了下衣摆，算了，他彻底放弃了，抽出病床下的椅子径直坐下。侧身看向病床边刚办完手续，一手拿着缴费单一手飞速打字的老师，压低声音问：“老师你们下午还有课是吗？如果有事可以回去，等会儿护士会过来给他打针，再睡一会估计他也该醒了。”
“我确实下午还有事，再不走估计来不及了，孟卓，跟我一起回去上课！”沈铭叫着靠在门边电话打个不停的孟卓。
“嗯，对，在京都大学三医院住院部3楼，28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看到血人晕过去了，还没醒来呢，没大问题，沈老师叫我呢，先挂了哈。”孟卓挂断了电话，小跑两步凑到跟前。
“沈老师，不用等橙子醒来吗，我们这么走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实在不行我留下陪着橙子。”
“想逃课？如果你有他一半用功，我就让你陪着。医院有医生护士照顾，你是医生还是护士？别到时候反过头来让弋瀓照顾你，赶紧跟我回去上课！”沈铭揪住孟卓拖走，临走还拜托许亦卿在弋澂没醒来之前帮忙照看一会。
弋瀓？橙子?许亦卿微微俯身仔细闻了闻，虽然混杂着血腥味和消毒水味，但仍没办法完全掩盖住沁人心脾的苦橙花香味，这味道还有些熟悉。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挡住床上人的下半张脸，仔细研究了半天，眉头微蹙着，他不太敢确定，要是能看到眼瞳就好了。正当他准备进行下一步行动时，怨种发小那高亢嘹亮的声音打断了所有计划。
“饭来了，赶紧吃，下午你还要上半天门诊是吗？”梁辛拎着盒饭冲进病房，放在许亦卿身前的矮桌上。
许亦卿只想大嘴巴呼上去，“你小声点，人还没醒呢，咋咋呼呼是要吵醒谁？”
“呦，这是梵心大动啊，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再这么关心过谁。”梁辛环顾着只有一个人的病房，说起话来更加肆无忌惮。
许亦卿拿他没办法，沉默是今天中午的康桥，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饭盖子，尽量不发出声响，不理会一旁一脸戏谑的梁辛，专心干饭。
床上的人似乎被声音吵到，微微蹙了蹙眉，攥着衣服的手更紧了紧，眼睛一开一阖，嘴里呢喃着：“daddy”
空旷的病房，倏然寂静……
“他叫你什么？”梁辛满脸写着四个字，不可置信！
刚刚余光瞄到的那抹幽绿，让许亦卿瞬间有了调笑的心思，“怎么是叫我呢？明明是叫你，他叫你——呆比。”
9月正午的阳光煦暖，透过半开着的窗帘轻洒在病床上，一切都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