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在第三次月考放榜时记住了那个名字。
江映月的总分卡在年级97名，刚好被钉在理科光荣榜的银色铆钉下。他作为物理课代表来张贴满分试卷时，看见少女踮着脚尖试图抠下被钉穿的考卷，晨光将她绷直的脚背拉成天鹅颈的弧度。
"会破。"他伸手压住卷角，指腹蹭过她虎口淡青的血管。
少女倏地收手，马尾扫过他腕间的秒表。林疏看着飘落的发丝在阳光里变成半透明的金线，突然想起上周生物课解剖的蝴蝶翅膀——都是这般脆弱又倔强的质地。
此刻这只蝴蝶正被困在他的伞下。
梅雨季的暴雨来得蹊跷，十分钟前还透着夕照的云层突然裂开伤口。林疏望着廊外白茫茫的雨幕，终于明白江映月为何总在阴天穿着露指护腕——那些褪色的胶布在潮湿空气里洇出药味，像她永远扣到顶的衬衫领口般欲盖弥彰。
"其实我带了伞。"少女突然开口，伞骨上的手指随雷声轻颤，"上周三你留在器材室的伞。"
林疏校服下的肩胛骨猛然收紧。那天他去回收电磁实验的线圈，发现自己的黑伞躺在储物柜顶层，伞柄上凝着颗将坠未坠的水珠。现在他忽然读懂那颗水珠的隐喻。
"但今天想借这把透明的。"江映月转过脸，睫毛上跳动着被雨幕折射的虹光，"可以看清雨滴碎裂的轨迹。"
他们同时迈入雨帘时，林疏听见两种频率的心跳。江映月濡湿的袖口蹭过他手背，那抹凉意让他想起被钉在榜上的考卷。物理满分卷的边角至今残留着细小齿痕，像是谁趁着夜色偷偷啮咬过被铆钉贯穿的姓名。
"小心..."
"别动！"
两道声音撞碎在雨声里。江映月为躲避水洼突然贴近，林疏僵直的后背撞上攀满凌霄花的围墙。隔着两层湿透的衬衫，他清晰感知到对方左胸下方异常的震颤——那不是心跳，是植入式心脏监护仪的金属轮廓。
暴雨在透明伞面炸开冰裂纹，江映月慌忙后退的瞬间，林疏瞥见她后颈医用胶布拼成的十字星。那些交错贴敷的胶布下，是否也藏着被雨淋湿的旧伤？
"你的伞在漏水。"少女指着自己肩头的水痕，嘴角扬起新月初生的弧度。林疏低头看着自己完全干燥的左肩，喉间突然泛起枇杷糖浆的甜涩——那是今早出现在他课桌抽屉里的匿名礼物。
转角飘来肖邦练习曲的残章，江映月突然加快脚步。林疏望着她浸透雨水的背影，想起被钉在榜上的考卷总分数：479，正好是圆周率第五到第七位。而他在实验报告批注栏写过"建议补充479nm波长观测"，此刻正安静躺在江映月半开的书包里。
积雨云在身后悄然翻涌，蓝风铃的香气缠绕着少年错拍的脉搏。林疏不知道，此刻江映月练琴服的口袋里，藏着从生物实验室偷拿的试香纸——那上面是他亲手提取的精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