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蘅没有正面回应周宴的表白，但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季蘅明显没有在故意躲着周宴了。两人的关系委婉点来说就是朋友之上，恋人未满。
简洁点来说，就是还差一步。
他们一起去食堂，一起打球，就和普通朋友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周宴会趁着四下无人偷偷拉季蘅的手，过分点还会十指相扣。
期间，班主任搞了个学习小组，两两一组，互帮互助，季蘅又回到了他的老位置-后排靠窗。
于是，周宴更加得寸进尺，两人也更加肆无忌惮，开始上课偷偷牵手，趁着午休将外套蒙在头上来一个清浅的吻……就这样到了国庆。
由于他们还是高一，所以还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国庆假期。陈扬带头拉了个小群商量着一起去游乐场玩儿，季蘅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不过周宴倒是有点不开心。
“我们两个人出去玩不好吗？”周宴的字算不上特别工整，但也能看出是下功夫练了一段时间的，飘逸遒劲。
不过这张小纸条上的字倒是让季蘅看出了些许委屈的意思。季蘅嘴角一勾，画了个摸摸头的简笔画。
放假第一天，几人就约了最近网上风很大的游乐场，众人见到穿着常服的周宴时皆是一愣，英华中学作为全市数一数二的学校校服却是丑得学生们不忍直视。
谁想出来的校服用草绿色？这简直就是把学生们的脸都丢尽了。
“果然我们学校的校服丑到压颜值。”陈扬一针见血地点评道。
周围几个游客也纷纷朝他们几人侧目，季蘅周宴清秀的清秀，帅气的帅气。游乐场这么多项目，几人一商量决定分头行动，最后在入口这里集合。
“蘅哥咱俩去鬼屋吧，我怕鬼，你一会儿罩着我点儿。”陈扬动作自然，一把搂住季蘅的肩，季蘅看了一眼搭在他肩上的手后继续专注地研究游乐场地图。
突然，季蘅手腕一凉，陈扬怀抱一空，周宴满脸写着不爽，将季蘅拉到自己这儿，季蘅倒是习以为常，陈扬面色复杂不知道再想什么。
等到了鬼屋，陈扬打头阵走在前面，季周二人垫后，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女鬼，拖着猩红的长舌头，脸跟纸一样白，陈扬毫无预兆地突然大叫起来，震得季蘅耳朵疼。季蘅试图去拉陈扬的手腕让他冷静下来，可陈扬就像脱缰野马一样一股脑儿地横冲直撞，一边朝前跑一边大喊大叫，季蘅周宴无奈地捂脸，扮女鬼的工作人员也是没见过这么“生龙活虎”的客人，一时间都忘了要干什么。
还是周宴先反应过来，拉着季蘅躲进了旁边的储物柜。
这个鬼屋的背景是个闹鬼学校，一个被霸凌的女生吊死在厕所后化身厉鬼杀了一个班的学生。
工作人员也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开始在储物柜附近转悠，或许是周宴季蘅长得好看，女鬼小姐姐还用长长的指甲挠了挠储物柜。
等工作人员终于走了后，季蘅小声开口，“我们……可以出去了吧。”
两人的距离很近，又是一低头就可以吻到对方的距离。季蘅见周宴没有出去的意思，疑惑地歪了下头，唇上一热，柜子里气氛旖旎，一吻毕，二人也不着急出去，周宴身上的柠檬味盖过了储物柜的铁锈味，季蘅闻着清新的柠檬味，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话：“你身上怎么总是这么香？”
周宴沉默了几秒，显然是没想到季蘅会问出这个话，“我妈买的沐浴露，怎么要我发链接给你吗？”
没等季蘅回答，陈扬的大嗓门打破了这一刻的暧昧气氛，“蘅哥，宴哥，我来救你们俩了！！”
周宴推开柜门，“也不知道是谁刚刚抛下我们就走？”
陈扬嘿嘿一笑，“我这不是还回来了嘛，待会儿我请你俩吃东西。”
季蘅走在最后面，“我要不要换个沐浴露？”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最后也没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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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季蘅和周宴终于能拥有属于他们的二人空间了。
两人都是行动派，早早写完了寒假作业，约着一起去公园遛狗。
季蘅家养了一只边牧，周宴家养了一只金毛，不出意外，金毛很喜欢季蘅，边牧很喜欢周宴。
两只狗关系不错，两个人也腻腻歪歪，季蘅发现周宴好像很喜欢肢体接触，总跟孩子讨糖一样一会儿要亲一会儿要抱。
两个人平常白天都要上补课班，只有晚上才能约着一起。
“唔……别咬。”季蘅双手推着周宴，周宴不加理会，搂在季蘅腰间的手收紧几分，季蘅被他亲得有些腿软，手上绳子一松，边牧便朝前面跑去。季蘅一惊，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推开周宴，“糖果！回来！”
季蘅嘴角抽痛，发觉自己嘴唇被咬破的季蘅狠狠剜了一眼罪魁祸首周宴，周宴心虚地低下了头，狗没跑多远，季蘅追了几步就追上了，借着昏黄的路灯，季蘅发现狗正扑在季芜面前摇尾巴呢。
季蘅心下一紧，见季芜神色如常便暗自松了口气。
“小芜你带着狗先回去吧，我送我同学回家。”
季蘅快步跑回周宴身边，“我妹刚刚好像看到我们了。”周宴语气淡淡，“看到就看到呗。”
“你不怕被家长知道？”季蘅有些惊讶，惊讶为什么周宴这么镇定自若。
周宴蹲下来摸摸狗头，“我妈早就知道了。”
“伯母知道？”
周宴点点头。季蘅佯装镇定地把周宴送回家，随后一个人在公交站台上发呆。
入冬了，天黑得早，冷风无孔不入，季蘅畏寒，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他是个安于现状的人，他的确没有想过该怎么把自己喜欢男人这事告诉他妈。
他爸妈离婚早，他妈妈一个带着他和他妹辛苦工作，他实在想不到该怎么跟他妈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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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后就面临着选科了。季蘅倒是没有那种火烧眉毛的紧张感，毕竟以自己的成绩，应该会选物化地。
他是真的很喜欢地理。也许是因为家庭条件支撑不起到处旅游，所以季蘅很喜欢地理，这样就能足不出户看遍万水千山了。
至于周宴，应该会选老牌理科组合物化生。物化生被认为是学霸之争，倒也符合周宴的学霸人设。
周宴自从决定选物化生后地理课就很少听了，地理老师也不管，毕竟周宴可是全校重点保护对象。
不过周宴虽然不听地理课，但是也不在地理课上睡觉，他会在课上逗季蘅。
“喀斯特地貌的成因和影响一定要记住啊！这是重点，每年都考。”地理老师喝了口水，“既然讲到地貌，那我再补充点别的，选地理的同学可以记一记，不选的同学就当欣赏美景图片放松了。”
地理老师是个快五十的小老头，五十岁，说老也不老，但他的说话做事都慢悠悠的，跟小老头一样。
“我们国家幅员辽阔，各种丰富多彩的地貌，但是啊，唯独没有一种地貌，峡湾地貌。”地理老师说着，把ppt翻了个页。
“图上这个峡湾之王，挪威的松恩峡湾。”
季蘅在看到这张图片时，呼吸一滞，云雾缭绕山间，青黑色的高大山体将雾染成蓝色，靠前的几个山上只有星星点点的白雪，云雾深处的则是如带了白色绒帽一般，山上大片大片的白雪。
山谷之间水色黛蓝，海山苍苍，云雾缭绕。
“你很喜欢峡湾？”周宴的声音将季蘅思绪拉回。
“嗯，想去。”季蘅说。
周宴眨眨眼，若有所思，“你会带我去吗？”
“带你？我考虑考虑吧。”季蘅笑了笑，思考再三道：“如果以后我们俩因为各种原因分开了，你就去那找我吧！”
季蘅说完，指了指PPT上的图片。
地理老师还在补充知识点，“冰川运动是峡湾形成的首要前提因素，有了冰川侵蚀才能为后面的峡湾形成奠定基础条件……”
周宴的“好”就淹没在知识点中，季蘅不知道，但没关系，周宴会找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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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安无事的过了一个月，季蘅在周宴的辅导下成绩突飞猛进，甚至进了年级前五十。
这天，天气阴郁，看着那一团团的乌云，季蘅心里预感马上就会下雨。其实季蘅不讨厌下雨天，但他今天莫名觉得心脏难受。
果然，晚自习时，他和周宴被叫到了办公室，高中的晚自习十点结束，晚上没有老师看班，所以现在的办公室里除了他们班班主任以外没有别的老师。
季蘅在看到办公室里站着的他妈季芝时瞬间不淡定了，雨积攒了一天，终于在这一刻，暴雨倾盆而下。
办公室除了季芝还站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容貌和周宴七八分相像。
季蘅和周宴低着头，站到了各自妈妈的身边
班主任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季蘅，周宴，有同学说看到你们在学校小树林那里……监控都拍到了，你们家长也知道了。”
“轰！”惊雷炸响，季蘅面色铁青，想开口说话却像被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一样……
班主任还在说，“你们两个男的……也不嫌恶心。”
这是一场雷暴雨，雨滴重重地砸到空调外机的塑料外壳上，那声响配合着闷雷，像是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着季蘅的心脏。
季蘅的头越埋越低，他感觉眼前一片模糊，耳朵也像是被糊住一样听不清声音。
“老师您这样太伤人了，我儿子就是喜欢男生又怎么样，这只不过是不符合您的刻板思想而已，谈不上所谓的恶心，难道就因为我儿子喜欢男生就该让他受您侮辱吗？您这样的人，不配当老师。”季芝声音温柔，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班主任的脸色像是生吞了臭鸡蛋一样难看，周宴妈妈也开口道：“看来贵校教师也不过如此，最基本的尊重学生都做不到，我看我还是转学吧，阿宴我们走！”
“小蘅，我们也走。”
季蘅和周宴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各自母亲拖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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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蘅回到家，季芝什么也没说，只是拿出了一个文件袋和一个存折。
季蘅再看到存折上的数字时一惊，“妈……我们……这……”
季芝摸了摸他的脑袋，“你爸给自己买了份高额保险，受益人是我，他上个星期，去世了。小蘅，拿着这笔钱出国吧，国外对同性恋的接受度高一些，你和那孩子现在还小，不够成熟，国内的环境也不太好……”
外面雨声渐弱，过了一会没再发出任何声响。
雨停了。
“妈……您什么时候知道的？”季蘅深知他妈是一个藏不住事的人，一下子得知自己儿子是gay他不可能这么快就接受的。
“今天知道的，不过你妹妹之前给我看了挺多这样的小说的。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你们两个孩子能快快乐乐的，不管怎么样，妈都爱你们。”
季蘅的眼泪夺眶而出，季芝心疼地抱住自己儿子，季芜也凑了上来，三个人抱在一起。
“妈，我想去挪威。”季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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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蘅走的那天，季芜在机场举着手机给他看短信，发短信的号码季蘅再熟悉不过。
周宴父母坚持要让他在国内上大学接手家里生意，现下已经转到首都的学校继续读书了。
短信内容很少，只有五个字
【我会去找他。】
机场人来人往，有离别的悲伤，也有重逢的喜悦。
季蘅笑着摸了摸季芜的头，“其实那天你看到了吧小屁孩？”
季芜眨眨眼，“哥，你真聪明。”
千言万语不叙，唯有心照不宣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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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蘅耳机里又放起第一次和周宴相遇时听的那首歌，就这么一直听到了登机。
手机是直接关的机，音乐戛然而止。
最后听到的那一句，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还是很应景，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Lighting had to strike tonight.”
（闪电必将划破夜空）
“Cause the two of us are finally meeting”
（我们注定相遇邂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