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头的闹钟响起之前，生物钟更先到来。
闻瑜慢吞吞地爬起来，看了一眼时间。
早上五点。
不用再走很远的路去学校，她把头蒙回被子里，试图再睡个回笼觉。
辗转片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老老实实起床穿好衣服。
闭着眼把牙刷塞进嘴里，在泡沫和牙齿的摩擦声里，一只手越过耳侧，打开比她高过一头的柜子门。
闻瑜睁开眼，红白的校服袖子撞入眼里。
忘记嘴里还含着泡沫，闻瑜下意识张口，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声哥。
闻隅应了一声，合上柜子门。
“怎么起这么早？”
见闻瑜又要含着泡沫回答，闻隅笑了笑：“先吐掉。”
有些尴尬地吐掉泡沫，又漱了漱口，闻瑜低着头，不动声色地避开对方依然还放在柜子门上的手臂。
“早起习惯了。”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收回手，往旁边挪了小半步。
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或许是为了为自己有些明显的躲避找补，又或者只是为了打破此时略显尴尬的气氛。
总之，在反应过来之前，话已经先出口了：“哥怎么起这么早，也习惯了吗？”
“没。”闻隅把牙刷塞进嘴里，“被你吵醒的。”
“……”
厨房一时间安静下来。
“抱歉，我下次会小声一些。”身旁的人低着头，声音轻轻的。
“…逗你呢。”
闻瑜抬起头看他，闻隅垂眼，抿着唇，看不太出情绪。
在她开口之前，闻隅转头从冰箱里拿出一袋速冻蒸饺拆开了放在蒸锅里。
闻瑜紧紧看着他，试图通过对方拿东西的一瞬记住冰箱里每个东西的位置。
似乎看出她的心思，闻隅一边盖上锅，一边说：“菜和水果都在上面保鲜室，下面冷冻室第一层是生肉，第二层是速冻食品，三层是…”
闻隅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
“是雪糕。”
记忆里，小时候的闻瑜是很爱吃雪糕的，连同闻隅的份，都会被塞进闻瑜嘴里。
回过神来的时候，闻隅已经合上了冰箱。
“现在天气有点冷了，而且是早上，先吃饭。”
……她没想吃。
闻瑜沉默片刻，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我不吃。”
“嗯？”闻隅在散着热气的锅前回头看她，“什么？”
本来想闭上嘴，但在对上那双熟悉的眉眼时，不知怎么想的，她加大了些声音：“我不吃。”
闻隅似乎是愣了一下，突然笑起来。
这是从昨天见面到现在，第一次在闻隅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
闻瑜呆站着看着他。
对方抬手握拳遮住嘴角，但眼睛依旧是弯弯地带着笑，轻声重复了一遍：“好，你不吃。”
没等闻瑜回答，他说：“给我拿个盘子，妹妹。”
闻瑜低头闷闷地哦了一声，拉开柜子门递过盘子。
揭开盖子，蒸腾的热气钻出来，一股脑扑在闻隅脸上，他却没躲，眼角被烫得有些发红，面容在热雾里模糊不清。
“总觉得你很拘谨。”
“刚才那声像你多了。”
闻瑜愣了一下，低下头。
昨天的公交车很多人，她的一个座位被一个大叔硬挤走一半，昨天天气很冷，昨天晚上天那么黑她等了那么久，昨天晚上的面全是醋很难吃…
她闷闷地说：“烟太大了，很熏。”
闻隅笑：“嗯，我盖住。”
闻瑜别过头。
吃过饭，闻隅从阳台上收下一件衣服递给她：“校服要穿的，至少进校门口的时候要穿。但今天有点冷，所以穿上走。”
话说完了，听的人心思却不在这里。
闻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沙发上的被子。
“你昨晚，在这里睡的吗？”
“嗯……”闻隅思考了片刻，“算是吧。”
闻瑜低着头，把衣服慢吞吞套在身上：“那今晚…”
衣服下摆被人拉住，闻隅蹲下身，替她拉好拉链：“六点半了。”
“小鱼同学，要迟到了。”
于是被迷迷糊糊地指挥着穿好鞋收好书包推出门等电梯，等低头才看见身边人手里的行李箱。
“你…”
话到嘴边又停住，她把拉链往上拉了些，立住的领子盖住半张脸。
沉默地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一层层下降，停在负一层。
早上的车库很暗，只有出口处微弱的月光攀着铁门滑进来，浅浅铺一层。
不知是不是错觉，身边的人好像低低叹了口气。
“只有一年，周末也还会回来的。”
当然只有一年，因为你马上就毕业了。
这句话并没有说出口，闻瑜埋在衣领里，闷闷地点了点头。
该怎么形容这个妹妹呢？
闻隅捏着行李箱杆，慢慢跟在她身侧。
大概就像是一个弹簧连着的小小纸片，想尽办法往面前拉出一点，但只需要一松手，就会干脆利落地缩回去。
可又不能用力，一着急，就被撕碎在手里。
妹妹是胆小鬼。
那怎么办？
缓缓驶来的公交车把所有的心绪都吞没，演变成更长的沉默。
“高三七班，崇德楼三楼右手楼梯左转第一个教室。”反复放映的广告被身边熟悉的男声打断，“有事记得来找我。”
沉默了片刻，他补充道：“周六下午在教室等我一起回家。”
是记得，不是可以。
闻瑜揉了揉袖口，点了点头。
校服是和闻隅一起洗的，被闷在衣服里的半张脸毫不客气地都被与哥哥相同的气味侵染。
头往袖口里又埋了些。
高中生对于开学的新同学已经不再稀奇，即便是好奇，也左右不过打量几眼……
正这么想时，手被什么东西碰了碰。
闻瑜低头，看见被推到手边的巧克力。
和身边的女生对视一眼，闻瑜展开被压住的纸条。
“饿吗？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刚刚老师也只是简单的念了一下名字就抓紧时间上课了，不知道也正常。
“还好，我吃过早饭。闻瑜。”
“我叫刘泱。上课时间这么早你居然还有时间吃早饭吗？”
这句话后画了一个小小的，哭哭的表情。
老师敲了敲黑板：“大家都专心一点啊。高一是很关键的…”
刘泱皱皱鼻子，挠了挠耳朵，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把纸条又推到闻瑜面前：“中午要一起吃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