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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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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末的槐杨镇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沉霭中。及至亥正时分,雷电震耳,雨势将倾。

    曲折小道上,一辆随时可能散架的驴车正艰难行进着,前后颠簸,左右摇晃。

    楚泠坐在车内,浑身骨头都被颠去了西天外。

    身后十数名黑影紧追不舍,令她神经高度紧绷。

    “快!就在前面!”

    “该死!一个都不许跑!给我追!”

    “抓住那刺丫头!”

    “……”

    粗旷激动的声音传至耳畔,如催命符箓。

    楚泠隔着破旧车帘朝后看去。恰这时,惊雷骤起,一道闪电劈开黑穹,登时亮如白昼。周二万那张既狰狞又兴奋的肥头大脸跳入眼帘,骇得她后颈发寒。

    周二万是槐杨客栈的掌柜。

    傍晚之时,楚泠行至客栈门前,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并着焦急的两道催促。她一个不妨,被撞倒在地,鞋面生生被人连着踩了好几道,眼下脚背还隐隐作痛。

    那一家子见不慎撞了人,慌忙停下步子,佝偻着背连声向她道歉。

    前后才不过一刻钟,这家人便晕倒在客栈内,醒后开始呕吐、腹泻、全身痉挛。周二万见此情形,立即将凶手指向楚泠。

    “这一家老小不过是进门时不留神冲撞了姑娘,姑娘竟这般狭隘报复,做出投毒之事来!”

    “周掌柜莫要平白冤枉人。”

    当时,楚泠细瞧了一番那家人的症状,他们分明未曾中毒,不过是演的。然而周二万却紧咬她不放,定要她交出三百两银以作医费赔偿,简直狮子张口。

    僵持不下时,客栈内一位穷书生站出来替她解了围……

    “姑娘——”

    那道闪电急速消失,楚泠的思绪被一道焦急的声音打断。

    “这驴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连翘道。

    闻言,楚泠似乎并不怎么意外,毕竟这驴车是那穷书生的,不仅破,还瘸了一条腿。能从客栈一路疾奔至此,想来已是它的极限了。

    至于她的马车……

    早被周二万据为己有。

    眼看身后豺狼不断逼近,楚泠当机立断道:“跳车!”

    趁着此时还未下雨,只能尽快在这黑黢黢的山野间寻个藏身之处。

    连翘听罢,麻利地扔下手中赶车的麻绳,一手扶着晃荡的车壁,一手抄起车内包袱,寻了个空档便跳下驴车。好在身子骨结实,在沙石地上翻滚两圈后便迅速起身跑至驴车旁。

    “姑娘——莫怕,我接着你!尽管跳!”

    话虽如此,楚泠的心仍是颤了颤。

    驴车晃荡不定,她扶着车壁,正欲跳车,忽又回头看去。

    那穷书生依旧端坐车内。光线昏暗,勾勒出一个瘦削挺直的轮廓。只是面容模糊,瞧不太真切。

    周二万欲陷害她下毒的计谋被揭破,贼心不死,自是不肯轻易罢休,又欲在客栈内对她和书生下杀手。只因书生替她说了句话解了困局,周二万便以为他二人是一道的。

    “你……”楚泠开口,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他,“今日连累了你,着实抱歉。”想到他穷得叮当响的窘境,忙又补道,“不过你放心,我定会以银两相报。”

    话落,那书生似乎回了句什么,话音被雷声掩去,楚泠未曾听清,想来应是推脱之词。她不再多想,转回身去。夜色如墨,疾风狂拍在脸上。她索性一闭眼一咬牙,朝连翘扑去。

    “连翘——你可得接住我——”

    直到双脚踩在坑洼山道上,楚泠这才敢睁开紧闭的双眼。

    不宜再耽搁下去,“走!”

    一转身,却见那书生不知何时也跳下了车来,立在驴车旁,手搭其上,似在安抚这头力竭的驴。虽瞧不清他此刻神色,却觉他周身莫名散发一股温和沉稳的气质。

    夜色下,他身量极高,宽肩平直,微微垂首,侧脸轮廓利落分明。

    只是……

    他瘦削单薄的肩脊上……还背了一筐书。

    楚泠:“……”

    瞧着一副病弱之态,未料这书生肩背倒是有力量得很。

    三人弃了驴车,匆忙往右侧小径奔去。

    风声呜咽而来,半人高的野草刺棘翻飞呼啸,碎砾凹凸不平,硌脚难行。楚泠不留神间被碎石绊倒,身子失了重心便要往旁跌去。她下意识疾呼出声。

    下一刻,斜里迅速横出一双手稳扶起她。

    距离陡然贴近,楚泠闻到一阵浓郁墨香。

    待她站稳后,那书生立即松了手,连退两步,垂首低眸,声音温润,“小生失礼。”

    然而楚泠并未在意他对男女大防的守矩严明,只是纳闷——此人分明是个穷书生,怎么用的墨里有龙脑、麝香及藤黄?

    她自幼习医识药,定不会辨错,他用的……定是极好的墨。

    连翘回头关切问道:“姑娘,怎的了?可是受伤了?”

    “无事。”楚泠摇摇头,按下心头疑虑。

    正欲抬脚,蓦地顿住,在身上一番摸索,却寻了个空。她心头狂跳,急声唤住连翘,语气略显慌乱,“连翘,装花的锦袋可在你那儿?”

    连翘摇头,“姑娘不是一直随身携带着么?”

    “不……”

    楚泠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

    这锦袋中装着的除了几味中药外,还有各类鲜花种子、晒干的花瓣茎叶,以及她研究多年的花卉食疗方子。

    楚家是中医世家,月前,爹爹和娘亲许是由于劳累过度相继离世。十几年未曾见过面的旁亲突然站出来,说要接管爹爹的药铺,甚至以她是女子不可抛头露面、继承家业为由,将她困在内房,欲夺去她手中食疗方子。

    楚泠想起爹爹临终前说过,曾为她在京都定下一门亲事。面对着旁亲丑恶奸险的嘴脸,她咬咬牙,直接变卖了铺子作盘缠,带上连翘直奔京都,决意重振楚家心血,同时将这花卉食疗之法推广出去。

    至于亲事……

    这十六年来极少听爹爹和娘亲提及过,也不知自己是否真有一个所谓的“未婚夫”。

    她脑中飞速转着,此番上京路上,这锦袋她从不离身,可眼下却……

    忽听身侧之人温声问道:“姑娘可是丢了重要之物?”

    楚泠抬眸看去,矇昧夜色笼罩在书生身上,他仍是敛眸并不直视她,丝毫不逾矩,端方守礼。

    在客栈时,大堂内灯烛幽微,他长身玉立,只一眼,楚泠便有些不忍看。此人身上无甚装饰,那件单薄的白色衣衫上满是污垢,领角处的五指印清晰可见,甚至穿的鞋也都不是同一双……这从上到下,简直像是掉进了土匪窝、遭人洗劫了一番。

    先前那丝疑虑再次浮上心头,一个村镇上的穷书生,怎能用得起以昂贵龙脑、麝香制成的墨?

    “是。”

    楚泠回道,同时朝前几步逼近他,杏眸一眼不眨地锁在他身上,“一个海棠色锦袋,你……可曾见过?”

    说话间,楚泠进一步,他退两步,举止却仍从容不迫。

    “小生并未见过。”

    闻言,楚泠顿下步子,暗道许是自己想岔了。这一路逃来,他始终有礼有节,何谈近身偷走锦袋?

    她迅速撇开脑中纷繁思绪,转过身望向前方无尽头的黑夜。雷鸣渐止,一颗冰凉雨珠砸落在额尖,激得她灵台一瞬清明。

    “连翘,锦袋许是被我落在路上了。”她冷静下来,又对那书生说道,“你且先行,小心避着周二万便是。”

    说罢,楚泠果断转身,往原路行去。

    才走没两步,复又回头,果见书生紧随而来。

    他莫不是担心自己反悔、不给他银两?楚泠这般想着,却听他道,“夜行危险,姑娘若要寻物,小生可尽一分薄力。”

    听他如此说,楚泠一面愧疚自己此前以小人之心度他,一面却又忍不住腹诽,他这副风吹即倒的身子还能尽甚么力?

    豆大雨滴斜落,楚泠顾不得其他,也不再犹疑,紧忙沿着原路寻去。

    ……

    越往回走,楚泠的心越沉。

    她额沁薄汗,拂开挡住视线的杂草,一面细细搜寻,一面回想。分明记得上驴车前,自己还确认了一番。

    莫不是落在驴车内了?

    花卉食疗是她从前学医时便有的念头。花可入馔、亦能疗疾,其花茎叶、果实,甚至根,都可入药祛病,她结合一些常见中药,试验之下写了具体方子。

    眼下方子却不见了踪影。

    楚泠蹙起眉,心头不禁划过一抹不好的预感。

    一阵窸窸窣窣声从不远处传来,周二万的声音隐约可辨。

    “……出来……想必是姑娘的……”

    连翘惊呼,“姑娘,是周掌柜追过来了!”

    厚重雨帘下,前方数道人影已然逼近。

    楚泠抬手拭去满面雨痕,浓睫轻颤,心下飞快思索一番后,稳定心神,当即往前走去。

    “周掌柜这是何意?”

    “自然是……”周二万啐了一口嘴里混进来的雨水,晃了晃手中锦袋,“归还姑娘之物。”

    楚泠不为所动,这贪心掌柜岂会如此好心?

    火把早已被雨水浇熄,那帮人仍高擎着,她再次走近几步,借着微弱扑闪的火星子,仔细看了眼锦袋后又不动声色地退回,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她在锦袋上曾做过记号,系口暂未有被打开的痕迹。

    “不过是个装药的破袋子。”楚泠语气轻飘飘,毫不在意般,“虽不值几个钱,但周掌柜应当很需要。”

    她话锋倏地一转,“哦,对了,那正是毒药。以免周掌柜日后若再想谋财害命却没个真正的毒药,倒要请一家老小来演戏。”

    原以为周二万会被唬住,却见他只是轻蔑一笑,根本不将她的话当回事。他朝左右使了个眼色,才接话道:“姑娘这番大礼,待稍后回了客栈,我再重、重答谢。”话毕,登时一扬声,“动手!”

    数名黑影即刻袭来,楚泠心头一凛,暗道自己先前真是小瞧了周二万的阴险手段。

    思绪飞转,她迅速伸手进袖间一掏。

    后脑勺却猛地传来一道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