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荆棘藤蔓上的花苞突然绽放,露出里面猩红如血的花瓣。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仿佛在催促着什么。
周珏遥的掌心沁着汗,指腹摩挲过门把上凸起的铜锈,那触感像极了童年时祖父家斑驳的铁门。
当她正要发力转动时,周予棠突然暴喝一声"躲开!",带着狠劲的手掌狠狠撞在她肩头。
惯性将她掀翻在地的瞬间,一声震耳欲聋的吱呀声撕裂空气,仿佛沉睡千年的巨兽被惊醒。
猩红雾气如活物般翻涌而出,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那雾气中隐隐浮现出扭曲的人脸,泛着青灰色的皮肤下血管凸起,空洞的眼窝里流淌着黑色黏液。
周珏遥挣扎着抬头,正看见周予棠被无形的力量扯向门内,她的白色裙摆已经染上大片暗红,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
"别过来!"周予棠的声音被撕扯得支离破碎,她奋力伸出手,却在即将触到周珏遥指尖时被拖得更远。
金属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整扇门开始剧烈震颤,门框渗出黑色液体,在地面蜿蜒成诡异的图腾。
周珏遥踉跄着扑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屏障弹开。
她眼睁睁看着周予棠的身影被黑暗吞噬,最后只留下半声破碎的呼喊:"保......"猩红雾气瞬间暴涨,将那扇门连同周予棠的身影彻底吞没,空气中只剩下令人窒息的腐臭,以及门轴余音未尽的悲鸣。
黑暗如潮水涌来,周予棠跌坐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膝盖被硌得生疼。墙角残留的墙皮簌簌掉落,在月光下宛如飘飞的惨白灰烬。
她抱紧双臂,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心底的恐惧。
"珏遥怎么躲在这里呀?"甜腻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刻意压低的温柔。那个总爱变魔术逗她开心的阿姨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发梢的茉莉香混着廉价香水味扑面而来,熏得周予棠胃里一阵翻涌。
月光透过破旧的窗帘,在女人艳丽的红唇上投下诡异的阴影。
…… 女人晃了晃手中的棒棒糖,粉色糖纸在月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看,阿姨给你带了什么?只要你乖乖听话......"她缓缓蹲下,猩红的指甲轻轻抚上周予棠颤抖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女孩忍不住瑟缩。
周予棠想逃,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像被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深夜里突然响起的踹门声,皮带抽在背上的剧痛,还有继姐压在身上的重量。此刻,眼前这根棒棒糖仿佛变成了最可怕的诱饵,甜蜜的外表下藏着致命的陷阱。
"来,张嘴......"女人的声音越发温柔,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周予棠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她知道,这看似甜蜜的馈赠,不过是下一场噩梦的开始。
午后的阳光透过蒙尘的玻璃斜切进教室,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悬浮的尘埃在光束里狂舞,将周予棠发烫的侧脸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她把发烫的脸颊埋进臂弯,校服布料还沾着昨夜暴雨的潮气,混着教室后排男生球鞋的酸臭在鼻腔里发酵。
"嗤——"尖锐的哄笑突然刺破寂静,周予棠的睫毛剧烈颤动。
粉笔头裹挟着破空声精准砸在后脑勺,带着细微的刺痛炸开。"周珏遥要遭jue!周珏遥要遭jue!"后排传来整齐的t,像是某种恶毒的咒语。
此起彼伏的拍桌声震得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攥紧的校服袖口下,月牙形的血痕正在掌心蔓延。
窗外的蝉鸣声愈发聒噪,和着此起彼伏的嘲笑,在狭小的教室里形成令人窒息的共鸣。
几个男生夸张地扭着屁股,模仿她走路的样子,口水星子随着笑声喷溅在课桌上。前排女生突然尖叫着跳开,原来是有人把毛毛虫放在她的课本上,哄笑顿时攀上新高潮。
"吵什么吵!"副班主任皱着眉从讲台上抬起头,教案重重拍在讲桌,震落一层粉笔灰,"再闹就去走廊罚站!"哄笑声短暂停歇了几秒,却在老师转身板书的瞬间卷土重来,还夹杂着窃窃私语:"没人要的野孩子......"周予棠死死咬住下唇,尝到铁锈味在舌尖蔓延。
突然,一团温热的触感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周予棠转过头,看见陆清和装作不经意地把创可贴推过来,指尖还沾着未干的蓝色颜料——那是昨天放学后,她偷偷帮周予棠修补被撕烂的黑板报时留下的痕迹。
小女孩耳尖通红,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你胳膊的伤......"
课桌下,陆清和手悄悄伸过来,与她颤抖的手指交叠。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还带着她今早偷偷塞来的水果糖包装纸的甜味。
周予棠望着窗外摇晃的香樟叶,阳光穿过叶隙在陆清和的睫毛上跳跃,恍惚间竟觉得那些恶毒的咒语都成了遥远的回声。
这些记忆碎片在脑海里反复闪回,像老式放映机卡顿的胶片。
粉笔灰与颜料的气息、恶毒的童谣与掌心的温度,善意与恶意交织,温暖与刺痛并存,共同编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幼时的她困在其中。
而此刻,那两双交织的手、藏在袖口的创可贴,都成了黑暗中零星的光点,在意识深处明明灭灭,倔强地闪烁着不肯熄灭。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将整座城市冲刷成模糊的水彩画。
她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道,那些曾经充满恶意的巷子、堆满粉笔头的课桌,此刻都被暴雨笼罩,渐渐隐没在水雾之中。
"以后就叫予棠吧。"外婆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声音混着雨刮器的摆动声,"忘了这里的一切。"后视镜里,外婆的眼神躲闪着,鬓角新添的白发在雨光中格外刺眼。
周予棠将脸贴在冰凉的车窗上,任由雨水的凉意渗进皮肤,仿佛这样就能冲刷掉那些刻在骨子里的记忆——被霸凌时的恐惧、继母皮带落下的声响、还有那句如诅咒般的"没人要的野孩子"。
新城市的阳光确实温暖,新学校的课桌也没有尖锐的划痕。周予棠小心翼翼地收起所有锋芒,将自己裹进温和顺从的外壳里。
她努力学习,认真交朋友,甚至在社团活动中主动帮忙布置场地。当有同学笑着递来奶茶,当朋友热情地邀请她周末逛街,她以为终于抓住了幸福的衣角。
然而命运的齿轮早已写好剧本。第一任女友在某个深夜摔门而去,摔碎的不仅是相框里的合照,还有那句"你永远像个刺猬"的嘲笑;第二任女友将她锁在房间三天,用温柔的话语编织成牢笼:"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总想着逃跑?"
最讽刺的是曾经那个信誓旦旦说要保护她的人,却把最伤人的剑刺向她,看着她一点点崩溃,只留下一句“我爱你,但是我不喜欢你了。”
周予棠跌落进深不见底海里,咸涩的海水灌入鼻腔的瞬间,周予棠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她奋力划动四肢,却发现裙摆像浸透铅块般沉重,在幽蓝的暗流中缠绕成窒息的枷锁。头顶的光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如同被无形巨手捏碎的希望,而耳骨在水压下传来尖锐的刺痛。
黑暗深处突然泛起幽绿磷光,无数苍白的手臂从漩涡中舒展。那些手指关节扭曲变形,指甲缝里嵌着发黑的海藻,腐烂的皮肉下隐约可见森白的指骨。
第一只手缠上她的脚踝时,冰凉触感像毒蛇游走,紧接着更多手臂如潮水般涌来,有的卡住她的脖颈,有的攥住她挣扎的手腕。
"放开!"周予棠呛着咸水嘶吼,发梢在水流中凌乱飘散。当某只手的指甲划破她锁骨处的旧疤,剧痛让她眼前炸开血色迷雾。
绝望中她抓住离自己最近的手臂,却摸到皮肤下凸起的疤痕——那是三年前那场家暴中留下的被烟烫伤痕迹。
"救救我......"哭腔被海水冲散成破碎的气泡,周予棠的肺部像被灼烧般疼痛。
那些手臂突然发力,将她拽向更深的黑暗。恍惚间,她看见无数张熟悉的面孔在水中浮现:继姐扭曲的笑脸、前女友暴戾的表情、还有教室后排哄笑的同学,他们腐烂的嘴唇开合着,重复着那句恶毒的童谣。
咸腥的海水疯狂灌入鼻腔,周予棠剧烈呛咳,破碎的气泡擦过她青紫的唇角。
更多苍白的手臂如同深海绞杀的章鱼触手,从四面八方缠上来。那些指甲参差不齐,有的还挂着腐烂的皮肉,每一道抓痕都像撒了海盐的伤口,在海水中灼烧般刺痛。有只手死死掐住她的后颈,将她往漩涡深处按去,指甲深深陷进脊椎旁的皮肉里。
窒息感如同烧红的铁箍,紧紧勒住她的喉咙。周予棠徒劳地张了张嘴,想要呼救,却只换来更多海水涌入肺部。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进滚烫的岩浆,火辣辣的剧痛从胸腔蔓延到四肢。她的校服被撕扯得七零八落,伤口在咸水中翻涌着血花,染红了一片幽蓝的海水。
黑暗愈发浓稠,压得她几乎要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呻吟。那些苍白的手开始往她鼻腔、耳道里钻,腐臭的气息混着海水,让她胃部剧烈抽搐。周予棠的动作渐渐迟缓,挣扎变成了无力的抽搐。
她望着头顶那方越来越小的光斑,泪水混着血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终于停止了徒劳的挣扎。
海水温柔又残忍地填满她的每一寸呼吸,像是要将她融进永恒的黑暗。那些苍白的手还在撕扯、拖拽,而周予棠的意识开始涣散,眼前浮现出一张张模糊的笑脸。
就在意识即将消散的瞬间,一道耀眼的光芒刺破黑暗。熟悉的身影逆着光游来,发丝在水流中舒展如金色的羽翼。
周予棠感到自己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阳光气息的手臂紧紧环住她。
“姐姐!”熟悉的声音在水中震动,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一定要拯救我,拯救你自己!”
湿润的唇印落在她唇上,带着救赎的温度。周予棠感觉一股暖流注入身体,窒息感瞬间消散。
她睁开眼,对上周珏遥充满爱意与鼓励的目光,终于伸出手,与对方十指相扣,一同朝着那抹光明奋力游去。
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混着血腥气涌入鼻腔,林听澜在混沌中挣扎着睁眼。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像钢针般扎进太阳穴,窗外刺目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白色床单上切割成细碎的金箔,明明灭灭地跳动。
喉间插着的管子如同滚烫的烙铁,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撕裂般的疼痛,连吞咽口水都化作难以忍受的酷刑。
床边削苹果的女人突然抬头,刀刃在瓷盘上磕出轻响,"小澜你醒了?!"温软的掌心贴上她发烫的脸颊时,林听澜恍惚看见深海里那道模糊的光。
记忆就像那被海浪拍碎的贝壳一般,散落在时间的沙滩上,难以拼凑完整。而她,是一个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林听澜,生活充满了无忧无虑的阳光。姐姐总是会偷偷地往她的书包里塞进一瓶草莓牛奶。
精神逐渐混乱,脑海中像是有两个声音在争吵一般,一个声音告诉她:“你是周予棠,那个敏感多疑的周予棠。”而另一个声音却在不断地反驳:“不,你不是周予棠,你是林听澜,那个阳光开朗、积极向上的林听澜。”
这两个声音在林听澜的脑海里交织、缠绕,让林听澜越来越难以分辨自己到底是谁。她开始回忆起自己的过去,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那些与她有关的人和事,可是这些回忆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模糊不清,让她无法确定它们究竟属于周予棠还是林听澜。
林听澜感到自己的头越来越痛,仿佛要裂开一般,而那两个声音却还在不停地争吵,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林听澜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试图让那两个声音安静下来,可是它们却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清晰,让她根本无法忽视它们的存在。
此时此刻,手机屏幕上那个被置顶的对话框,仿佛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静静地躺在那里。然而,当目光触及到它时,心脏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泛起了一阵酸涩的涟漪。
点开对话框,周予棠发来的消息如潮水般涌现,堆积如山。这些消息的时间跨度很大,有的是在几天前,有的则是刚刚发来的。最新的一条消息,还带着未发送成功的红色感叹号,仿佛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孤独地等待着被发现。
看着这些消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原来,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周予棠一直在默默地等待着,期待着能够收到回复。
她的每一条消息,都像是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虽然微弱,但却持久地回荡在心中。
林听澜颤抖着手指,想要回复,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周予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的眼睛红肿,显然是刚刚哭过,手中还捧着一束鲜花。
看到林听澜醒了,周予棠的眼中闪过惊喜,快步走到床边。“你终于醒了,姐姐。”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林听澜望着她,心中的酸涩与感动交织。“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轻声说道。
周予棠摇了摇头,将花放在一边,坐在床边握住林听澜的手。“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
“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林听澜?”林听澜反应过来惊讶道。
“这可能就是我们的羁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