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没有课,所以午休后闻喜就乘地铁去医院看牙。
挂号后,她顺着指示牌绕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牙科。刚好有个年轻的护士小姐经过,逮住闻喜就问:“来看牙的?”
闻喜懵懂点头。
“预约了吗?”
闻喜懵懂摇头。
“今天的号好像排满了,我帮你问一下吧。”护士自顾自地转身走了。
闻喜愣了一下,懵懂跟上。
护士推开一个诊室的门,冲电脑后面伏案写作的人说道:“明医生,你那个病人不是来不了了吗?现在能再加个号不?”
“可以。”那人站起身来。
闻喜被胸牌反射的金光闪了一下,定睛看了一眼对方的名字。
明杋?明矾?净水剂?这名字还挺有意思的。
她的视线又自然上移。
那是位男医生,穿白大褂,没戴口罩,五官精致,神似柏原崇,帅得有点不近人情,给人的好像无纹饰的水晶杯,洁净冰凉剔透。
明医生转过头看闻喜,她飞快地岔开视线,因此错过了对方眼中掠过的刹那愣神。
“你有病历吗?”明医生淡淡道,声线如初春时湖上的冰面,清冽单薄。
闻喜摇头。
“那去拍个片。”
护士立马接话:“走走走,我领你去。”
几分钟后,护士小姐端详着刚出炉的牙片。
闻喜有几分忐忑地望着她,迟疑道:“护士小姐,没什么问题吧?”
“没事,你张嘴我看看。”
闻喜依言呲牙。
“嗯,挺好,你之前没箍过牙吧?这牙型长得标准啊,就是蛀了几个。走吧,片子搞好了。手术你现在能做不?”
“情况严重吗?”
“有点儿,你有颗牙蛀得比较厉害,可能要做根管,根管你晓得不?”
“哦,知道的。”闻喜按惯例做过功课,提前了解过蛀牙,知道根管治疗是牙疼与心疼齐飞,血腥共钞票一色。
要把蛀牙磨开,剪除坏死牙神经,可能分几个疗程,轻轻松松销掉几千块大洋。因此闻喜一路都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明医生啊,片子搞好了,你看一下吧。”
“好,谢谢,”那位明医生很客气地冲护士点点头,又转头对闻喜说,“坐吧。你有四颗蛀牙,其中一个比较严重,可能要做根管,现在能手术吗?”
“我没问题的。”闻喜正襟危坐,直直地望着明医生,目光炯炯,像个专注的小学生,语气中还有几分视死如归的味道。
明医生本来还在看牙片,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不太明显地笑了一下。
他冲手术操作台昂昂下巴,直接发话:“你躺上去。小陈,你准备一下,半小时应该能搞定,我后面还有预约。”
闻喜躺上操作台,就开始催眠自己。——等一下打了麻醉针,但应该也睡不着,干脆在那内心戏频道里唱K,从凤凰传奇唱到阿黛尔,时间应该就差不多了。
明医生在她旁边坐下,调整了一下无影灯,手中的银色金属冷光一闪。
闻喜刚要收回视线,却不经意对上镜片后的一双桃花眼,清澈见底,平白多情。
她默默闭眼。
明医生靠近了点,嗓音凑近听更显清润:“张嘴,再张大点儿。”
他用镊子在蛀孔中戳了几下。
“疼吗?”
闻喜微微摇头。
明医生用了几分力气,接着戳了几下。
“现在呢?”
闻喜再摇头。
明医生取出麻醉针,在牙弓侧进行注射。当针头寸寸推入口腔皮层时,甚至传来了闷闷的声音。
闻喜瞪大双眼,见对方又换了件工具——是小型电钻……
虽然一路都在做心理建设,但此时闻喜两眼一黑,悬着的心还是死了。果然,任何人只要一躺上手术台,都只是块没有尊严的猪肉。
闻喜心如死灰地闭眼。恨不得对自己施闭目塞听咒。她听着口腔里传来电钻磨牙的嗡嗡细响,根本唱不了凤凰传奇了。
“漱下口吧,恭喜你了,挺走运,没有坏死神经,不用做根管,补上就行。”
闻喜闭着眼,能从他的话里听出几分笑意,感觉这个明医生也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不近人情。
她轻轻点头示意。
“树脂填进去了,咬一下,有没有不舒服?”
闻喜嘴里半边都是酸麻的,双眼迷离,欲哭无泪,老老实实咬咬牙,又老老实实摇摇头。
“嗯,再漱下口就行了,剩下几颗蛀牙问题不大,可以下次再补。”
闻喜晕乎乎地道谢,晕乎乎地缴费,晕乎乎地飘走了。
下次补牙?下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