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夭睡到辰时方醒。她灵力低微，这两日情绪大起大落，很容易疲累。
小夭披着头发起身。
相柳不在。小夭想，也许相柳见自己睡着，临时有事出去了。小夭看到竹桌上摆着点心和米汤，桌边放着他送的白玉簪，和一把紫檀木梳子，旁边的木凳上放着一盆清水。相柳总是看起来冷冰冰的，实则是最细心的人，总是能面面俱到的替她着想，帮她准备好一切。
小夭洗了脸，自己动手绾了发，吃完了饭也没见相柳回来，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她驱策蛊虫寻找相柳，顺着蛊虫的指引走到一片桃林边，远远听到有打斗的声音。小夭本想立刻冲上去，可她知道自己灵力低微，现在跑过去只怕会给相柳添麻烦，她弯腰悄悄地穿过林子，见四个蒙面人围着相柳，旁边有五六个同样的蒙面人毫无声息的倒在地上，显然是死了。相柳上方的阵法泛着刺目的红光，相柳白衣染血，受了伤。小夭强迫自己冷静，掏出药瓶，指尖汇聚灵力，凝神屏气，将毒药弹出，正中其中一人的眉心，眼见那人顿时眉心发黑，皮肤溃烂越来越大，那人双手捂着脸哇哇乱叫，阵法也因此有了破绽。相柳看准机会，白衣翻飞，纵身跃起，手执霜月弯刀，向法阵用力劈砍，炎热的九黎飘起了雪花。弯刀触到法阵的瞬间，妖力四散，四人不敌，被妖力所伤，倒地不起。
小夭感到周围有风吹过，却没受到一点伤害，相柳散发妖力的同时，用灵力护住了她。
中毒那人已经发不出声响，被毒药烧的面目全非，躺在地上打滚，其余三人在强大妖力的震慑下灵力受困，相柳挥刀，干净利落地砍死了那个中毒的人，和另外两个倒地的人，只剩一人，七窍流血，奄奄一息。
小夭也走上前，站在相柳身后。相柳回身牵起小夭的手握了握，目光里全是温柔和赞赏，像是在称赞她做的很好，自己没事。
相柳转身，用刀尖指着地上的人，冷冷地问，“是谁派你来的？”
“上面，上面只说九命相柳，在九黎现身，要我们击杀……”
相柳也不多言，一刀给他个痛快。又回头看看小夭，见她神色如常，相柳面色缓和，收起弯刀，擦了擦脸上的血。
“不怕吗？”
“怕什么？”
“我杀人如麻，你不怕吗？”
“是他们先找你的麻烦，该杀。”
“以后我们在一起，也会经常遇到暗杀。”
“我可不是小白兔，在大荒流浪的时候，我见过别人杀人，也亲手杀过人，我本就是医师，伤啊血啊更是不在乎，遇到暗杀我可以用毒，”小夭停了下，“只是我灵力低微，恐怕会连累你，拖你后腿。”
相柳揉了揉小夭的头，“不会，你做的很好，今天还救了我。”
“九头妖，你真的很会安慰人。”
“是真心话。灵力的事，总能找到办法恢复的，不要急。”相柳柔声道。
小夭点点头，忧心地看着相柳身上的血。
“这血大多不是我的。我们回去吧。”
相柳施了个法，去掉了身上的血污，牵着小夭走出树林。
“你感知到有杀手，才去林子里等他们的吗？”
“聪明。”
“为什么你受伤我感觉不到，那次玱玹带兵攻打义军，你伤得那么重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可老木打我的头你都能感觉到？”
“因为我有九个头，再重的伤都不会感觉太疼。”即使有九个头，受了重伤又怎么会不疼，可他怎么忍心让心爱的姑娘为他担心，跟他一起疼呢。
“要不要吸点血？”
“小伤，不用。”
小夭停下脚步，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递给相柳 。
“尝尝这个，这是我在皓翎王宫搜刮了各种灵药毒草，精心配制的，一直没机会给你试试毒性。”
相柳接过瓷瓶，打开盖子，倒进嘴里，慢慢咀嚼品味，好像在品尝一道珍馐美味，药草的香气在口腔弥漫开，似乎还有淡淡的甜味。
“怎么样？”
“不错。”
小夭得意地笑起来，“我的制毒手艺，不说天下第一，也是世间少有。”
“九黎盛产毒蛇毒虫毒草，可惜没有制药的家伙，要不我一定要用九黎特产，给你做出最毒最好的毒药。”
“你喜欢九黎吗？”
“喜欢，这里有母亲生活过的痕迹，来到这里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回到母亲给我讲睡前故事的日子。”
相柳没说话。
二人回到竹楼。相柳幻出一叠文书，边喝茶边看。
“山里有事？”
“嗯，义父来信催我回去。”
“那你快回去吧，军中的事耽误不得。”
“那你呢？”
“我想在九黎住一段时间，你知道，现在回皓翎肯定要恢复王姬身份，”小夭有些惆怅，“你知道的，当了王姬就没有这么自由了。咱们俩也不能经常见面了。”
“我处理完山里的事，再来接你。”
“我想写封信给父王，告诉他我在九黎，但是找不到可靠的人传信……”小夭有些为难。
“你先写信，我想办法帮你传给皓翎王。”
小夭找来纸笔，简单写了封信，交给相柳。
“你什么时候动身？”
“明日。”
“要不要吸点血，刚才耗了那么多灵力。”
小夭拉下衣领坐在相柳身边，相柳抚上小夭脖子上的血管，小夭觉得痒。想缩脖子却硬忍着，“你快点吸呀。”
“不用，从前没有你在身边，我受了伤不也挺过来了。”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从前你没有我这么包治百病的血包，也没有我喜欢你，可现在我在你身边，当然不能看着你受伤硬扛着，我会心疼。”
相柳的心都柔软了。
他抱着小夭坐在自己腿上，头靠在小夭脖子上，细细密密的吻落下，小夭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环着相柳的腰，头靠着相柳健壮饱满的胸膛，听着他强壮有力的心跳渐渐加速，不由得红了脸。小夭手抓着相柳的衣服，隔着衣衫感受他温凉的体温，跟脖子上灼热的气息形成强烈的对比，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场面就要失控了。就在她想要推开相柳的时候，相柳放开了她。小夭抬头，看到了相柳眼中星星点点的火光。
“相柳，我们成亲吧。”
相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小夭的眼睛。
小夭被看得不知所措，想到自己一个姑娘主动提出要成亲，确实有点不像话，相柳会不会觉得她太不矜持，甚至是不知廉耻。可是她害怕夜长梦多，怕现在不成亲以后会有变数，她真的很怕跟相柳分开。
就在小夭措辞想解释的时候，相柳开口了，他温柔而严肃地说，“小夭，我说过我们妖怪从不在意礼仪规矩，看对眼了就在一起□□繁殖。”小夭走神，心想相柳是怎么做到说这些话时面不改色的。只听相柳继续说，“但是小夭，你是神族，将来还要做回大王姬，不能这样没名没分地跟了我，你应该有风风光光的婚礼，得到全大荒人的祝福。”
小夭想哭，她跟相柳怎么可能得到全大荒人的祝福，西炎王的外孙女嫁给神农义军的将军，还是恶名在外的九头妖，小夭感到绝望，明明二人已经表明心意，相柳还是用这种方式拒绝她吗？为了可以在一起，她可以抛弃一切，什么自尊，身份她都可以不要，现在相柳却不愿意了吗？
“可是相柳，”小夭急得有些结巴，神色黯然。
相柳微笑着，轻轻揉了揉小夭的脸，温柔地问，“小夭，你愿意等我吗？”相柳打断她，“我知你不喜欢等待，我也不会让你许下什么约定。如果你愿意，我一定会光明正大地求娶你，不会让你背负骂名，不会让人对你指指点点。但是我无法给你一个期限。”相柳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继续温柔地说，“如果你改变主意了，喜欢上了别人，想嫁给他，那我们就解蛊，你发的誓也一并不作数了，可以吗？”
小夭静静地听他说完，默不作声，细细品味相柳说的每个字。小夭迅速提取关键词，眼里有了光彩，相柳说要光明正大地求娶她。
小夭拼命地点头，她一边笑，一边流泪，想了想又使劲地摇头。这傻乎乎的样子把相柳逗笑了。他伸手抹去小夭的泪水，可是泪水太多了，怎么也擦不完，他掏出帕子，一点点擦，可小夭控制不住自己，拿过帕子擦鼻涕，看了看被她弄脏的帕子，鼻音沉重地说，“对不起，弄脏了你的帕子，这条你别要了，等我再绣一条赔给你吧。”
相柳捏了捏小夭的鼻子，满脸宠溺地说，“小傻瓜。”
“还有，成亲这件事，应该男人来提。”相柳神情严肃，义正言辞地说。
小夭不禁想笑。
====
下午，相柳帮小夭幻化了容貌，带着小夭去和巫王告别。
相柳告诉巫王，他明日一早离开，请巫王照顾小夭。
“既是西陵巫女的女儿，到了九黎就跟回家一样，自然要好好照顾。因你夫妻二人这几日在一处，我们就没有打扰。”巫王笑说。
“我们并不是夫妻。”小夭脸红，解释道。
“你二人中了情人蛊，且蛊虫稳定，对九黎人来说，就是夫妻。九黎不像中原那般，两情相悦即可结为夫妇。”巫王捋着花白的山羊胡子，微笑着说。
“不知姑娘大名？”巫王询问小夭的名字。
小夭想起那天巫王让他家的小六和小九照顾他，眼珠一转，“我叫小瑶，西陵瑶。”相柳自然也想到了，二人相视一笑。
这二人情深意笃，巫王看在眼里，也会心一笑，又不免有些担忧，但面上不显。
巫王本要留他二人一起吃饭，小夭怕相柳不喜与人交际，委婉地拒绝了。
二人出了竹楼，在寨子里闲逛，几个女孩子看到相柳，都小声惊呼，站在一边窃窃私语。小夭看向相柳，只见他面无表情，倒像是完全没听到她们的议论。小夭想，如果相柳不是这幅冰冷的表情，只怕这些热情的九黎女孩，早就扑上来表白了。听到几个女孩子聊起桃花节，小夭很是向往。可现在是夏天，桃花节要等到明年了。
到了晚饭时分，相柳带着小夭来到一家烤肉店，小夭第一次吃九黎特色的烤肉，有点辣，还有竹叶的清香，很是喜欢，只是她不习惯吃辣，边吃边呼哈呼哈地吹气，嘴唇也被辣的发红。相柳看着她娇憨的样子，脸上漾起笑容，冷峻的眉眼如春水一般融化。小夭不由得看呆了。
“好好吃饭。”直到相柳捏了捏她的脸，小夭才缓过神来，心想，真是秀色可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