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调香室的落地窗上凝成霜花时，程砚秋正用移液管抽取第3.7毫升黑醋栗芽萃取液。真丝手套边缘沾着昨夜急诊室的碘伏痕迹，她盯着培养皿中渐变的琥珀色液体，突然想起林灼手腕静脉处跳动的淡青。
门铃响到第五声，她才发现倚在玻璃门上的身影。林灼的校服皱得像被揉碎的鸢尾花瓣，耳骨钉换成了创可贴，怀里抱着盒淋满草莓酱的松饼。
"医药费。"她把纸盒推进程砚秋怀里，蜜桃发丝间还缠着医院消毒水味，"偷了姐姐的香水，总得还点什么。"
程砚秋转身将松饼扔进垃圾桶，金属碰撞声惊醒了栖在梧桐树上的灰雀。林灼却已赤脚踩上波斯地毯，沾着草屑的脚踝陷进绒毛："原来姐姐讨厌甜食啊。"她指尖掠过陈列架，"那这个呢？"
鎏金香精瓶突然倾斜，程砚秋扣住她手腕的力道让腕表发出警报——如果那能称作警报的话，不过是机械表芯细微的咔哒声。林灼顺势将沾着草莓酱的指尖按在她唇上："心跳加速时，雪松香会变成橘子汽水味哦。"
消毒棉球的酒精味在两人之间炸开。程砚秋擦拭被她碰过的唇，却在少女眼底瞥见转瞬即逝的刺痛。林灼已退到工作台前，正用眼线笔在月考卷上涂鸦——28分的数学卷面爬满香料分子式。
"姐姐教我这个吧。"她将试卷拍在色谱仪上，"苦艾酒香调的折射率计算公式。"晨光穿透她耳后的创可贴，隐约可见烟疤边缘的结痂。
程砚秋抽走试卷时，指腹蹭到未干的墨水。林灼突然凑近她耳边："昨晚你抱我进诊室时，护士问是不是家暴。"温热的呼吸钻进珍珠耳钉，"我说是女朋友弄的。"
玻璃棒坠地的脆响惊破晨雾。程砚秋弯腰去捡，后颈忽然贴上微凉的触感——林灼将草莓味创可贴按在她被碎发遮掩的旧疤上。"遮好啦。"少女退到安全距离，"这么漂亮的脖子，不该藏起来。"
烘焙间飘来法棍的焦香，程砚秋机械地切割着香草荚。当她端着红茶回到工作间，发现林灼正蜷在真皮沙发里熟睡。数学卷盖着脸，涂鸦的香水公式旁画着戴珍珠耳钉的兔子。
暮色漫过少女脚踝的淤青时，程砚秋轻轻抽走染着草莓香的试卷。林灼在梦中呓语，扯松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未愈的烟疤。她鬼使神差地调起新香——大马士革玫瑰混着黑加仑，尾调却是急诊室里的葡萄糖水味。
最后一滴香精封瓶时，林灼的睫毛扫过她手腕："这是给我的吗？"刚睡醒的鼻音裹着蜜桃香，"要取什么名字？」
"止痛剂。"程砚秋将香水推过去，"喷在伤口能加速愈合。"
林灼却把香水点在喉间动脉："可是这里更痛呢。"她抓过程砚秋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姐姐要不要听诊看看？」
晚风掀动未关严的窗，数学卷飘落在程砚秋刚修复的沉香念珠旁。林灼的涂鸦背面有行小字："第107次实验目标——让冰山美人露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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烘焙间的暖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香料柜上，林灼正用研磨杵捣碎玫瑰花瓣。石臼里深浅不一的花瓣碎屑，像极了程砚秋白大褂上渐变的香渍。
"顺时针十七下，逆时针三下。"程砚秋握着她的手腕调整力道，"玫瑰细胞壁破裂时会释放苯乙醇，这是所有玫瑰调香的基础。"
林灼的虎牙咬住下唇，草莓创可贴随着动作微微翘起："姐姐的手这么凉，是小时候没人牵着手教功课吗？"研磨杵突然打滑，花汁溅上程砚秋的珍珠项链。
消毒棉球擦过锁骨时，林灼闻到对方发间若有若无的葡萄糖水香。那是她今早偷偷喷在程砚秋外套内衬的"止痛剂"。"这种浓度会破坏嗅觉灵敏度。"程砚秋摘下项链扔进超声波清洗机，"就像过量甜蜜会腐蚀判断力。"
林灼突然将沾满花汁的手指按在自己颈侧："那这个浓度呢？"殷红花渍顺着锁骨滑进衣领，"能让姐姐的雪松香变质吗？"
程砚秋转身去取干燥剂，撞翻了存放母亲笔记的铁盒。泛黄的纸页如蝶翼纷飞，某页边缘画着戴耳钉的兔子涂鸦——与林灼数学卷上的如出一辙。
"这是什么？"林灼捡起页脚卷边的笔记，"1979年......茉莉花提取物对创伤记忆的影响研究？"她指尖拂过褪色的化学式，"姐姐的妈妈也喜欢在正经文件上乱画啊。"
程砚秋夺回笔记的动作太急，真丝手套勾破了林灼的校服袖口。少女手臂内侧的淤青暴露在灯光下，形如未绽放的茉莉花苞。
"要赔偿吗？"林灼扯开整条衣袖，"这件值二十八块五，刚好是我的数学分数。"她将破布条系在程砚秋手腕，"抵债物。"
冷藏室突然传来异响。程砚秋冲进去时，看见林灼正对着冰雾哈气。少女在结霜的玻璃门上画了颗歪扭的桃心，下方写着："程砚秋的所有物。"
"你知道这种低温会对皮肤......"
"知道啊。"林灼将冻红的手背贴上她脸颊，"所以需要人工取暖。"
晨光穿透雾化玻璃时，程砚秋发现工作台上多了瓶混浊液体。便签纸被草莓酱黏在瓶身："改良版止痛剂——加了眼泪和数学卷墨水。"
当她将试香纸浸入液体，前调竟是林灼发间的蜜桃香，中调变成急诊室消毒水与葡萄糖水的博弈，尾调却沉淀出从未调配成功的雪松奶香。窗外的梧桐叶突然沙沙作响，程砚秋想起母亲笔记末页的字迹："当防御性香气被攻破，便是新生的开始。"
暮色染透调香室的琉璃瓶时，林灼将数学卷折成纸飞机射向程砚秋。"明天见啦。"她倒退着撞开玻璃门，耳骨钉在夕阳下烧成火星，"要是想我了，就闻闻止痛剂。"
程砚秋弯腰捡起卡在沉香木柜缝的纸飞机，展开时发现折痕里塞着颗草莓软糖。糖纸内侧画着简笔画：穿白大褂的女人被兔子拽着领带，气泡对话框里写着"笨蛋"。
林灼踩着梧桐落叶数到第107步时，身后传来关窗的闷响。她摸出藏在袜筒的鎏金香精瓶，程砚秋调的"止痛剂"在暮色里泛着蜂蜜光泽。父亲今天轮夜班——如果那个醉鬼还记得排班表的话。
老式单元楼的声控灯早已报废，她在五楼拐角撞翻邻居的酸菜缸。"赔钱货又野到现在？"301室探出半张敷面膜的脸，"跟你妈一样......"
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浓烈烟味刺破黑暗。林灼僵在玄关，父亲瘫在沙发上的剪影被电视蓝光镀成青灰，脚边散落着七个空啤酒罐。
"跪下。"
玻璃烟灰缸擦着耳际砸在防盗门上，碎碴迸进她刚结痂的烟疤。林灼护住装着香水的口袋，这个动作彻底激怒阴影里的男人。
皮带扣撕开空气的尖啸声中，她蜷进母亲离家的那个墙角。腐木地板仍留着洗不净的橘子汽水渍，父亲抡起的酒瓶在墙面炸开时，她忽然想起程砚秋说"疼痛是有气味的"。
"还敢藏东西！"
粗糙手掌扯住她头发那刻，林灼将香水瓶塞进内衣夹层。冰凉的玻璃贴着心口，程砚秋的雪松香混着血腥味在齿间漫开。当第二记耳光抽在旧伤时，她咬破舌尖轻笑："打够了吗？"
男人暴怒的拳头突然停滞——少女仰起的脖颈上，创可贴边缘翘起，露出程砚秋留下的碘伏痕迹。"婊子养的......"他揪起林灼撞向冰箱，"跟你妈一样在外面卖？"
冷冻室的霜雾扑在灼伤的锁骨，林灼趁机将香水转移到破洞的校服夹层。当皮带抽裂衬衫下摆时，她盯着冰箱门上的便利店便签，那是程砚秋的字迹："每日摄入维生素C不低于50mg"。
警笛声从远处飘来时，父亲骂骂咧咧摔门而去。林灼蜷在翻倒的茶几旁，摸出屏幕碎裂的手机。
23:47，特别关注列表里，程砚秋的调香室账号更新了动态：实验日志照片角落，那架数学折纸飞机插在茉莉花瓶里。
她拖着淤青的膝盖爬进衣柜，母亲遗留的羊绒围巾还裹着半瓶橘子香水。当程砚秋调的"止痛剂"混着血腥味在密闭空间发酵时，林灼突然想起傍晚告别时刻——程砚秋递来创可贴的指尖，曾短暂停留她掌心三秒。
衣柜外，打翻的碘酒正缓缓渗进木地板裂缝。月光爬上她脚踝的镣铐状淤青时，林灼将染血的校服拍下来，设置成仅程砚秋可见的朋友圈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