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流动的光线扫过男人的脸，精致的五官在灯光下忽明忽暗。
言透背靠沙发，一副淡然模样，即便他没有任何动作，却也莫名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温芙迎着言透晦暗不明的视线。
然后...
就这么...
僵住了。
酒吧里强烈的音乐化作音符流淌在两人之间，可两人间的气氛却没能因此活跃起来。
“好久不见。”还是言透先开了口。
五年过去，他的五官变得更加利落，人更加沉着，嗓音也...更好听了。
“好久...不见。”温芙垂眸努力藏起情绪，她设想过很多和他重逢的场景，但绝对没有现在这种，“你…怎么会在这里？”
言透盯着她，冷冷开口：“工作，总不会像你一样来消遣。”
工作？
温芙自动忽略他的冷嘲热讽，诧异抬眼。
一瞬间，某个想法从脑海中划过。
难道…他就是这个酒吧大名鼎鼎的丑儿？
她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但冷静下来想想，似乎也没什么。
虽说有钱人多少会有些奇怪的癖好，她也表示理解，但出来当牛郎的，确实还是第一次遇见。
也许他就是喜欢这种用外貌为社会做贡献的感觉呢？
不经意的余光，她注意到右边的亥儿变得有些拘谨。
“怎么了？”她问。
亥儿用极小的声音说道：“老...瓣...”
“什么啊?”温芙俯身过去想听清。
“你边上那个人是我们老板！”亥儿用手捂着嘴，用极轻的声音说道。
原来不是牛郎啊，温芙内心一声叹息。
看着交耳的两人，言透目光瞬间变得冷峻，“赵亮，B2桌客人找你。”
赵亮？酒吧里还有人叫这么大众化的名字吗？刚想回过头问问亥儿是谁。
下一秒，她看着亥儿在她面前直直起身。
“……”还好没问。
亥儿一边往B2区域走去，一边挠了挠头想着是不是哪里得罪老板了，以前他不会在上班时间喊他全名的啊。
亥儿走了，温芙也找准机会想要起身。
她原本想把杯子放回桌面，然后假装冷酷地起身走人。
结果她一个手滑，杯子不偏不倚地、冷酷地，掉在言透的裤子上。
打湿了…他的裤/裆。
温芙：“……”
言透：“……”
温芙一时之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她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腿上，然后掏出手机递了过来。
“？”温芙不解地看着他。
“微信。”
你打湿了...”言透忽然停了下来，眼眸下垂看向某处，然后再度抬起看向她，“想跑？”
“......”
温芙无言，默默地接过手机输入，刚输入手机号点击搜索，手机就被抽走。
“我会联系你的。”言透留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去。
温芙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人走远了，才默默收回视线。
-
距离和言透相遇已经过去一个月，他没有来找温芙索赔，只是在她的微信列表里静静地躺着。
“温医生，患者道了。”前台小多打内线进来。
小多是诊所的前台，待人和善，总是笑嘻嘻的。
“你让她进来吧。”温芙挂掉内线。
这位患者是第二次来找温芙看病了，一进门，患者像是没什么精神般在温芙身边落座。
第一次的面谈，患者阐述的信息和测试表的矛盾答案，虽说让她已经有了初步判断，但还不足以她下诊断。
所以温芙特地和她约了二次面谈，患者抬起略显疲惫的双眼看她。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
一个小时后。
“...你这个情况属于ADHD，注意力缺陷，我给你开的这些药，有一些国内买不到......”温芙在第一次面谈的时候问过家族病史，患者的父亲患有间歇性精神病，父母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大概率会遗传给孩子。这次面谈，温芙问得更加细致，比如有没有出现幻觉以及睡不着等情况，从而精准判断对方病情。
患者的ADHD伴随着焦虑和抑郁。从交谈得知，患者原生家庭父母带给患者很强的压迫感，让患者去接触对患者不友善的亲戚，面对别人的言语伤害，患者父母总是站在对方的立场去指责患者等等。
换着之前的医生给出的诊断是让患者和父母和解，但温芙不这么觉得，她所学到的知识告诉她应该让患者远离原生家庭，当然她也是这么说的，具体怎么做得看患者本人。
“好的，谢谢医生。”
“不客气。”
温芙送客至门口，小多告诉她后面还有很多预约，已经排到月底，温芙拿起手机，现在才月中。
这一切都归功于她的好姐妹日琳，以及二世祖陈江默。
刘日琳和陈江墨都是十分典型的富二代，流油的那种，刘日琳在网络上分享了不少化妆穿搭技巧，所以有着不小的人气，陈江墨则是因为长得好看，大概就是痞帅，所以也有挺多粉，不得不说男人在这个社会就是容易，刘日琳曾羡慕嫉妒恨地表示，自己勤勤恳恳发视频攒的粉还不如陈江墨一张随意的他拍照吸的粉多。
这样的两个人，同时发微博给她宣传，有广告和没广告的效果确实差很多，原本没那么忙碌的温芙现在完全处在高速工作状态。
另外，也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诊所门口建筑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打卡点。
一时间，她的诊所可以说是，门庭若市。
“你们负责人是谁，出来！”门口突然响起强烈的拍打声。
温芙循声看去，一个气焰嚣张的男人正愤怒地拍打着她诊所的大门，试图进来。
这个男人是这个片区另一家心理诊所的主治医师王皓，温芙略有耳闻，但不知道他为什么今天一副泼男模样来势汹汹。
王皓原本是这一带小有名气的心理医师，毕业于国内心理学顶尖的江师大，之所以如此，是几天前原本和王皓约好的几个病患突然齐齐说不来了，打听之下，原来是来了这里。
王皓的诊所最近一个月可以说是没什么人，除了王皓和他的助理们，王皓刚开始想着，一个初出茅庐的女医生能好到哪里去？不过就是靠网络手段耍了些花招，患者最终会发现她只是个绣花枕头，然后回来的。
结果一个月过去，王皓的诊所还是一个人都没有，而她这里的预约听说已经排到了月底。这还不是最气人的，王皓曾经的一个病患因为和父母有冲突，王皓让她原谅父母，之后这个病患虽然没变好，但也没恶化，因此前段时间王皓本想做个回访，结果信息刚发出去就显示感叹号！刚才他路过这边，发现这个病患从温芙的诊所里出来，他内心一股无名火蹭地就上来，忍不住找她理论。
小多见状一直没给开门，有些胆战心惊地问温芙：“温医生，我们要报警吗？”
“报吧。”这个王皓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开了门指不定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这个时候她不得不夸一夸刘日琳，当初她想做自动门，日琳坚持让她做单向的智能门，今天这发疯的王皓要是进来，她的诊所不知道会被他砸成什么样。
情绪这么不稳定的人是怎么当上心理医生的？她费解。
十分钟不到，来了两个警察，先是一对一了解情况，然后对王皓进行口头警告，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什么？！他敢这么对你？”刘日琳听完整个事件，气得不行，撸起袖子就要去找王皓算账。
“算啦。”温芙拦住刘日琳，王皓的行为对她来说还没到要跟他杠的地步。
但刘日琳还是气不过，骂了几句，“我就说他开业那天过来一脸贼眉鼠眼，不安好心，还有那个警察，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拘留几天，谁知道他是不是潜在犯人？法律难道是用来保护他们这种人的？”
“消消气，消消气，”温芙顺了顺毛，给刘日琳倒了杯水，“他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掀不起什么风浪。
温芙当初是这么以为的。
结果，一个礼拜后，现实给了她一击。
微博上忽然出现一条热搜“黎江私人医院心理女医生温芙能力差招摇撞骗”的热搜。
早八点，温芙从床上起来，刚关掉飞行模式，刘日琳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温芙的嗓音极度低沉，带着还没睡醒的鼻音。
“快看我给你发的微博，气死我了，我估计就是那个王皓搞的鬼。”温芙很气愤。
......
挂断电话，温芙揉了揉眼，打开灯，点开刘日琳发来的微博。
她读了两遍才把话读明白，现在写文案的人都是什么水平？为什么都不精简用词，还有医生就医生，加个女是什么意思，性别歧视？怎么没见男医生特地节加个男。
放在平常，她可能没兴趣点进去，但毕竟是在骂她，她饶有兴致地点了进去，想看看人家能骂些什么。
发帖人是一个叫“探索心理”的人，他发了一条长微博控诉温芙水平不专业，害他病情加重，濒死感最近越发强烈，还好他及时去了隔壁的诊所，病情才得以缓解。
这下给温芙看精神了，她点开下面的九宫格，里面各种控诉她开的药没有效果，说她野鸡大学毕业，还附上自己来她这边看病的病历，当然，隐去了病情部分。
温芙回忆了一下，这个博主是她刚面谈完不久的一个男病患，因为童年时期被父亲的同事带去小房间猥/亵，心理创伤挥之不去，因此变成同性恋，男友一个换一个，没有一个交往超过一个月，父母希望家里还是要有人传宗接代，所以才带他来看。
温芙没着急回复，先是看了一圈评论。
微博上的评论大致分两类，一类是帮着“探索心理”来骂她的，还有一类说是让子弹飞一会儿的，只有很少数的人在帮她说话，都是女生。
也不知道她如果是个男的，场景会是什么样呢？
温芙息掉屏幕，打算去诊所再处理。
结果刚到门口，发现大门被扔鸡蛋和蔬菜，一片狼藉。
有点无语，她是回到古代了吗？
这班估计也是上不了了，她无奈拿出手机打给小多，让她通知其他人先休息两天。
原本以为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温芙点开微博看了看，发现刘日琳和陈江墨在网上被人追着骂，她这才意识到，这件事情也许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十点的太阳正灿烂地照耀着。
温芙私人诊所的对面办公楼里，言透站在十五层的落地窗前，看向地面上那个小小的人影。
办公室里挂钟下的摆锤不断地摇晃着，像他此刻的心情，摇摆不定。
望着地面上那个小小的人影，忽然，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喂？”对面清甜的女声响起。